赵定边目送大军撤离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此战,他早有预料。
三十多年来,两个藩王就是边疆的定海神针,有他们在,边疆的那些混血们就不会叛乱。
但当两座城落成之后,两人种种受限,就已经埋下了祸根。
异族生性野蛮,不擅耕作,缺吃少喝就习惯去抢,城中治安全靠当地衙门强压。
安静是安静了。
但这些仇恨,完全施加在了朝廷身上,倒是两个藩王一直在当好人。
从那个时候,赵定边和姜峥就知道,这两个狗杂种以后必定会造反。
所以前些天,即便两人已经斗得不可开交,但还是默契地各自派人过去,无论藩王怎么说,西陇军和神武军都死死地驻扎在城内,绝不陷入被动的局面。
而查出来的结果也与他推测的一样,这两个人与异族的态度已经暧昧到了极点。
不论谁登基,第一件事情都是远征边疆。
只可惜……
这场战争,自己应该参加不了了。
赵昊叹道:“爷爷!咱们回家吧!”
礼部的人正在撤东西,原本大荒会再热闹,收场的时候也不免有些狼藉。
赵定边拉着赵昊坐到了台阶上,瞅了瞅天边的夕阳,叹了一口气:“陪爷爷看会儿太阳,等回家天都黑了,就看不到了!”
赵昊也是一副悲秋伤感的样子:“是啊!看不到了……”
赵定边长吁一口气,眼眶有些发红。
赵昊心中暗笑,只恨自己手里没有照相机,不然高低得拍几张老爷子伤春悲秋的黑历史。
……
太和殿内。
光影逐渐消散。
胡贵妃留下的终究是一道残魂,生机没有肉身所依存,根本存在不了太长的时间。
姜芷羽轻轻攥着她的手,半坐在旁边,又是哭又是笑。
人马上要走了。
这种得而复失的落差感,让小狐狸只想痛哭一场,但今天她终于明白了。
其实娘亲当时身陨,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痛苦。
甚至早有预料。
心狐嫁给外族有很多先例,绝大多数都不得善终,所以从嫁给姜峥开始,她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尤其是看到姜峥想要处理朝政却不可得的时候,就知道杀妻迟早会发生。
但她不很姜峥,因为她知道当姜峥扫除荒国所有隐忧之后,一定会下去陪她。
她唯一怨恨姜峥的,就只有他动了杀女之心。
若不是最后姜峥妥协,结局看起来还算是圆满,她甚至不会出面见他。
光影即将消散殆尽。
胡贵妃的身形已经接近幻灭,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不过姜芷羽能够读得懂,娘亲在说自己一定能幸福一辈子。
最终。
星星点点在姜峥怀中消散。
这個油尽灯枯的老人,最后体验了一次心如刀绞的感觉,双眼中唯一的那抹亮光,也隐隐有了消散的趋势。
“呼!”
姜芷羽站起身,准备离开。
方才的几个时辰,是他们一家三口最后的团聚。
她陪伴的,不过是自己的娘亲,以及娘亲的丈夫。
现在娘亲死了,她不想再看到姜峥一眼。
锦衣玉食是他给的。
深宫清冷也是他给的。
或真心或假意的慈爱是他给的。
毫不留情的漫天箭雨也是他给他。
刚刚死里逃生一次。
姜芷羽做不到将他视作父亲。
姜峥眼神一黯,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说道:“芷羽别走,我……朕还有要事交代你!”
如今的父女,只能以旧皇与新皇的身份才能说说话了。
姜芷羽脚步顿了顿,转过身来,微微欠了欠身。
姜峥叹了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了一本册子和一块玺印。
“此印是御陵印,可统御御陵镇数万大军,山河印完璧之后,这支军队便收归皇权,究竟是融入大军还是编入禁卫军,全凭你做主。这支御陵军,乃是姜氏先祖所留,效忠姜氏数百年,你可视之为心腹!此次西征,可重用!”
“嗯!”
“这名册乃忠我之臣,此次大荒会完全知道内情,只需我一声号令就会毫不犹豫站在赵家的对立面!新君已立,这些旧臣,你看着处置!”
姜芷羽接过名册,眼角微不可查地颤了颤,心中已经明白了姜峥的意思。
无非就是如今赵家当政,旧臣一定要替换,要么贬,要么杀!
她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道:“这些人能在您的任下身居高位,自然有了不得的能力,为何要换?”
姜峥声音微沉:“党羽之争会使得国力内耗,并非王者之道!如今你心系赵家,自然不能让赵昊之才华为党争所累,他现在需要的是听话的人。”
姜芷羽摇头笑道:“赵昊所图并非荒国江山,而是天下一统,万民安康!他需要的也不是听话的人,而是真正的能臣,若这些人心中只有狭隘的君臣之道,我们自有方法惩治,但若现在就清洗,未免格局太小了点。”
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