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将房间里的照明灯关掉,觉得他遇见的第一个身份难题至此已得出部分答案。
从醒来到现在,托马斯头脑从未停止运转,注意力全放在其他地方,反而不觉得饥饿。
身上的伤口不大疼,也很麻木,他脱下外套只穿着衬衫,坐在沙发上挽起袖子给自己倒了杯水,在新闻主持人稳定的介绍声里尝试拼凑出‘托马斯·韦恩’的形象:
一个童年不幸失去亲人、又孤身一人长大,以至于天赋颇高却不大合群的边缘人物。
低调,好相处,没有太多攻击性。
假如维基百科没有疏漏,那么明面上近十年里,他回到家乡哥谭的次数屈指可数,明明继承了韦恩庄园却几乎从不回去居住。
但实际上呢?
洲际酒店在五年前于上西区重建。除了忠于他的管理层人员,没人知道它的拥有者是托马斯·韦恩。
半个月到一个月之前,他在南美遭遇未知敌人。如果托马斯·韦恩真的毫无值得注意的地方,他们绑架他难道是为了勒索韦恩集团?
——就布鲁斯·韦恩那个样子,他们的兄弟情看上去经得起半分考验吗?
想着想着,困意逐渐涌上大脑,托马斯歪倒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对着天花板,感觉到灵魂的一部分正在缓慢下沉。
结果这一觉睡得一点都不安稳。
最开始托马斯做了个梦,梦里蝙蝠和猫头鹰打群架,打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最后蝙蝠吊在灯上不肯下来,猫头鹰被薅秃的毛能攒一把鸡毛掸子。
仿佛含着某种深刻的、托马斯暂时不大理解的寓意。
然后眨眼功夫,托马斯发现自己在一条曲折的小路上慢慢走,道路两侧大雾掩映的城市有点像哥谭,一栋神似洲际酒店的高大建筑矗立在这条路的尽头,远方黑幢幢的楼影仿佛以光为食的巨人的嘴。
快要跨过河时,托马斯忽然停下脚步,周围的朦胧景象仍然一成不变。
他就在桥上站住不动了。
一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等托马斯数到快1200秒时,前方传来莫比愤怒的声音:“你怎么不往前走了!”
“我为什么要往前走?前面是什么地方?”
“我不能……”
“你不能说。”托马斯学会了抢答,“那就算了,我觉得在这里站着挺好的。”
他趴在桥梁栏杆上开始看风景。
“我在救你!”莫比大声说,“你差点死过一次,知不知道?现在你失忆了,现有的最先进的医疗技术也不能让你想起曾经发生过什么,只有我可以,只有我!而你甚至不愿意为此夸夸我!”
托马斯才不吃这一套。他时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强调道:“……容我提醒你,从我睁开眼睛认识你开始,你从没提过这回事。之前我们的短暂交流中有八成时间,你都像个亟待抢救的笑气中毒患者。”
莫比哽住了。
半晌它语气变弱,用商量的口吻说:“首先,它们真的很好笑。”
“你还有三个数的时间组织语言。”
莫比加快语速:“其次,那是因为有些事情不适合在白天谈论,只有在这时、在你的梦中我才能回溯时间,将发生过的事展现在你面前。
所以我建议你省去和自己的疑心病作斗争的功夫,快点听我指挥走过来,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托马斯收回视线:“我的好奇心通常都非常有限。”
他月光下的影子在地面上被拖得老长,从某个角度上看,像栖息在枝头的枭鸟,让前方视线清晰不受影响的莫比感到一阵战栗。
“不过就当是你告诉我名字的报偿吧。我要怎么做?”
莫比性格中的‘狗’和‘怂’大概是成反比的,现在‘怂’含量大幅增加,整个系统立时变得优雅可亲:“就,直接走就行,到我这里来。”
托马斯于是继续向前。他靠近那栋疑似洲际酒店的建筑,在墙底下看到一只成年人巴掌大的、工艺十分精巧的机械猫头鹰。
猫头鹰飞起来落到他的肩膀上,莫比的声音从它的张开又合拢的喙里传出来,说的却不是什么正经话:“对了,托马斯,你玩过刺客信条吗?”
托马斯:?
下一秒,浓雾散去,场景变换。
这是一间占地面积有几百平米的宽阔场所,单向可视防弹落地窗取代四面墙壁,脚下瓷砖光可鉴人,办公区和生活区对半分,后者透露出一股无人照顾的独居单身狗气息。
托马斯坐在一把高背椅上,面朝电脑屏幕,穿着打扮非常具有魔幻现实主义风格。
什么是魔幻现实主义风格?
举个例子就是说一个人非要打扮成蝙蝠,再比如托马斯现在穿得像个人形猫头鹰。他有金属质感的鸟羽形状披风垂在身后,防弹紧身盔甲包裹全身,护目镜呈圆形,头上有两个意义不明的尖耳朵。
电脑正在运行,里面传来经过变声器处理后的声音,能听出来愤怒:“夜枭,这是你第二次违反我们的约定。再有一次的话,我就退出,我是打算在哥谭活动,但合作对象并不是非你不可。”
很好,除了托马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