脾性,夏州那父子真要是……那就真得打仗了。彼时,边防需要有人督战。主战之人,必不肯退让,正可一用。赢了,这是朝廷得利;输了,她便再无大闹朝堂的资本。
况且,外任之官,无旨不得进京。更何况,嫁人了她便是官眷,以何身份进宫呢?再退一步,没嫁人之前,她无牵无挂,无亲无故,毫不忌讳。可嫁人之后,她有丈夫,也会有子女,人皆有私。这难道不是制约?
大娘娘,朕以为便是要制衡,也当以仁为先。朕以仁为先,他人若不能还以仁,天下便可共伐之。”
说着,朝后一退,拱手欠身:“大娘娘,此事就这般吧。辽国使臣怕是已经知道朝堂之上所闹之事了。此时反倒是好谈了!儿臣以为,依旧该遵照父皇旨意,国土不该让,其他的皆可谈!”
刘太后看着赵祯好几眼,而后哼笑了一声,“罢了,依你吧。”
结果就是大宋朝廷承担一半的责任,再赔一半的岁币。至于富弼和四爷,压根就不在协商谈判的名单里,他们是戴罪之身,等着贬谪呢。
桐桐披着斗篷,站在皇宫的琼楼之上,看着漫天的大雪,站着没有动。这个皇宫挺好的,可她是真不想住了;这个都城也特别的锦绣繁华,她也是真舍不得离开,可不走也不行了。
刘太后裹的严严实实的,从下面下来。桐桐回头看她,福了福身,“这么冷的天,您怎么上来了?”
刘太后抬手叫伺候的人下去了,这才倚着栏杆,伸手接了雪片,笑道:“你知道么,依照我的主意,就不该放你走。”
桐桐没言语,只看着雪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官家……以仁立身,这原也没错。”刘太后就道,“可哀家深知你。你心性刚烈,心思又比一般人更诡诈。你往往能出其不意,做事看似冲动,可其实呢?全是谋定而后动。你在做事之前,就想好了退路,因而我说,你这样的人是能成事的人。”
桐桐笑了笑,“那您怎么又能由着官家放我走呢。”
刘太后轻叹一声,“我想把你拘在皇陵,逼的你舍弃柴家的身份。自此,天高海阔由你飞,朝堂上是是非非再与你无关。我虽不能容你于朝堂,却真没有害你之心。女子若你这般,去哪里都能过的极好。”
桐桐点头,“我信您,您确实不会害我性命。”
刘太后又道,“但官家提了,我也允了。我就是想叫你知道,女人的性子再要强都没用的!你的一生与你的丈夫,你的男人息息相关。而这一点,正是你不能理解我的地方。你觉得我处处受制于先帝,而今,我也想叫你尝尝不得不受制的滋味。”
桐桐挑眉,没回话:这也就是四爷格外低调的原因。瞧!刘太后认为四爷这样的人是在框子里用规矩框好的人,他不会越界,不会放肆纵容,所以,她放心的将自己交给四爷约束。
刘太后看着桐桐笑了,“你便是武艺高强,也需得在宅子中料理家事;你便是性情如火,也需得给男人生儿育女;你便是肆意妄为,等你成为妻子成为母亲,捆绑绳也会落在你身上。彼时,你便能懂我了。假使我还能活到那个时候,我还接你回来。咱们还就像现在这样,站在这里,俯瞰京都。在雪天里温一壶好酒,对饮一杯。那时,我想听你的心里话,我也正好有个能说心里话的人。”
桐桐笑着应承着,眺望着远方,“等再次见面的时候,我一定陪您小酌一杯。话一话这天下,这江山!”
刘太后听出来,这是雄心未改呀!她只笑,却不再劝了,只朝下面吩咐,“备酒菜来,哀家与郡主要赏雪。”
手执酒杯,桐桐一饮而尽。
刘太后问说:“想什么呢?”
桐桐苦笑:“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她说完就看向刘太后,“我就怕到最后,您都不知道我所谓何求。”说完,放下杯子福了福身,告退了。
刘太后看着她的背影,而后慢慢的转着手中杯子,“《诗经》里的话。”她说着就问郭淮,“你知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的下一句是什么吗?”
郭淮低声道:“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是啊!苍天神明啊,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