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朝晏久歌的方向瞥去。
晏久歌阖眼,端坐在灵玉上,丝丝缕缕的灵气正在朝他的方向汇聚。
这副场景和多年前的记忆大致相同,唯一变化的是他们的年纪还有外貌。明明他们已经不吵架了,岩石林那次意外过后,两人的关系又更亲近了些。
可眼下的气氛莫名有些僵硬,令楚祁不知道要如何缓解两人之间的无形距离感。
只好等阿晏修炼结束再问。
*
晏久歌本是想借着打坐修炼的借口,平复一下心间无名的怒火。
起初,他以为是魔煞之气借机反噬,没想到等他坐在灵玉上后,发现体内的魔煞之气很安稳,还未发作。
“……”
那为什么,方才在如梦楼的时候,他的脾性险些就要失控,龙寅剑差一点就出鞘了?
——尤其是在那名舞姬继续朝阿祁送莲花灯的时候。
晏久歌的思绪愈发混乱,灵力自发顺着他的经脉运转,再从筋到骨,滋养了一个周天后,回归到本源之中温养灵台。
他天生仙骨,修炼于常人来说极为艰难,在他这里却十分轻易。
自从进入天玄宗后,他便主动隐藏自己的修为,他身上的禁制瞒过云华界的天道足够了。表面上是金丹后期,实则已经到了化神后期。真正的雷劫皆在云隐界渡过。
常人难以得到的东西,晏久歌得来轻易,常人寻常拥有的,他自幼不能。
若要说有什么是晏久歌主动想要得到的,那便是待在阿祁的身边。
看到阿祁的第一眼,晏久歌心中莫名感到了安宁。
此后,他便忍不住继续朝着这样的安宁靠近,哪怕刚开始有些不太顺利,阿祁会与他吵架,但他们总归是在一起的。
后来阿祁不与他吵架了,性子变得格外的乖。和这样的阿祁在一起时,晏久歌有时候都快忘了他本身的脾性,是个什么样的人。
晏家上下畏惧他的暴戾、他的喜怒无常,可又需要他的那根仙骨镇压魔煞之气,便远远地守着他,隔着数百道禁制,免得他无故发疯。
无人教他爱恨。
他生来便要镇压魔煞之气,被魔煞之气反噬后,无师自通会了如何动怒。
失控的滋味并不好受,心神无所定,所念之处,如坠炼狱。
若是没有遇到阿祁,他或许就认了这样的命运——镇压魔煞之气,直到陨落为止。
他的阿祁,绝能不让旁人抢了去。
暗金色的流光浮动在晏久歌的眼眸,一时间竟有些狠厉。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执念波动。一道黝黑的魔煞之气从本源旁探入了他的意识海。
*
若修士被卷入自己的意识海中,便代表着他们可能滋生了心魔。
晏久歌冷眼,他对心魔没有什么好畏惧的,镇压了多年的魔煞之气后,他的剑意凝成了杀伐剑道,越是挑动杀气的东西,越能助长他的气势。
只不过,这一处的心魔幻境,场景有些平和了。
白云缱绻,清风拂面,日光熙和。
晏久歌垂眸,发现自己仍然穿着天玄宗剑修弟子服饰。
心魔幻境竟然不是在祭坛下的黑渊,那到底是什么?
晏久歌皱眉,这么多年,教他失控的东西,不过是被黑渊的魔煞之气反噬。
心中抱着疑惑,晏久歌缓缓迈开了步伐,准备去一探究竟。
然而,未等他走出几步,一道焦急的人影从远及近御剑飞行而来,模糊的面容变得清晰。晏久歌认识他,柳未明。
“首座师兄,你可见到了楚师弟??”柳未明才下了灵剑,便追着晏久歌询问。
“阿祁?”晏久歌心中一怔,心绪自平静掀起了波澜,“他怎么了?我还没有见到他。”
“掌门师尊与我说,今日一早,楚师弟的本命命牌碎了!问我可知晓缘由,我也不知。传讯询问守在山门处的弟子,他们未曾见过楚师弟出门。我便匆匆御剑到了造化峰。”
“你说什么?!”
柳未明余下的话语,晏久歌已经是一句都听不下去,他满脑子都是那句“楚师弟的本命命牌碎了”。
修士的本命命牌若是碎了,便意味着这人陨落于天地间。
他的阿祁,他的阿祁……
剧烈的痛苦从心间炸开,晏久歌不可控制地浮现出一双暗金色眼眸,额间压制他本貌的禁制正因他巨大的心境变化,再也压制不住。
柳未明被眼前这位首座师兄的模样惊了一跳,但还是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语。
晏久歌再也顾不上其他,他几乎是凭借着直觉与本能,去寻常楚祁。
听到那个噩耗,他甚至都快忘了,这里是个心魔幻境。是他心底最惧怕的东西。
白墙黛瓦,老槐树沐浴着日光,树影斑驳地落在院落里。
明明眼前还是人间,却让晏久歌如同置身炼狱一般,惶恐不安。
前不久还与他并肩走过人间繁华长街的楚祁,此刻毫无生息地躺在床榻上,手指冰凉,唇色泛白,他那好看的眉头拧起,像是在睡梦之中,却做了一个不会醒来的噩梦。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