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笑道:“你也不用拐弯抹角,旁敲侧击,你跟小陌结为道侣,我当然是乐见其成的,能帮的肯定帮。”
谢狗眉开眼笑,笑得很谄媚很狗腿,抬臂做了个手掌攥拳的姿势,“朱先生说了,关于男女情爱一事,山主才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大宗师。手拿把掐!”
陈平安哈哈笑道:“仙槎前辈信这个,你也信?”
当年在桂花岛,还是少年的陈平安,极少数跟人吹牛皮不打草稿。当时就把顾清崧给唬的一愣一愣。
谢狗问道:“山主好像很怕碧霄洞主?”
陈平安说道:“当然敬畏。何况我这个当山主的,还要为魏羡他们几个多
考虑考虑。说话做事,就拘谨了。”
谢狗说道:“担心他们是牵线傀儡?那就直接开口说呗,有小陌在,碧霄道友怎么都会卖你个面子,是山主觉得求人,脸上挂不住?”
陈平安说道:“如果可行的话,我早就说了,面子值几个钱。但问题在于老观主未必愿意接受这个,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我怕适得其反。”
谢狗点头道:“倒也是,碧霄道友的脾气确实怪了点。”
不收徒,不传法,孑然一身,知己寥寥。
又比如蛮荒天下大肆攻伐浩然的时候,硝烟四起,留着不走。
等到浩然天下的世道太平了,反而要去乱象已起的青冥天下。
图个什么?嫌弃道力太强?故意消磨自身道行闹着玩啊?
其实还有一个很关键的缘由,碧霄洞主似乎对自家山主,比较刮目相看?
谢狗提议道:“山主,反正无聊,咱们不如去隔壁山头蹭点酒喝?”
陈平安说道:“跟他们也没什么可聊的,不还是无聊。”
只是谢狗已经撤掉了障眼法,陈平安也就由着她,没有刻意补上遮掩行踪的阵法。
那边一个个眼中都充满戒备神色,荒郊野岭的,身边突然冒出俩人,搁谁都紧张。
谢狗从袖中摔出一条丈余长短的五彩绫缎,掠向相邻山头那边,如彩虹跨空,不断拉伸,貂帽少女走在“桥上”,笑容灿烂,抱拳喊道:“诸位道友莫慌,我与师兄都是光明磊落的正
道人士。”
她已经打好腹稿了,是一个不知名小门派的天之骄子,与师兄一起寻访同道,顺便斩妖除魔,这一路行来,斩获颇丰……
编故事嘛,谁还不会呢。
唉,山主人呢?
众人只见那不知根脚的古怪少女,突然一跺脚,才走到半路就掉头狂奔,收起那条品相不俗的彩缎灵宝,着急忙慌道:“师兄等我。”
她拥有一种天生的直觉,近似佛家的天眼通,能够看见大修士的真身、法相等诸多异象,了无障碍。
山那边的一个模糊青色身影,她哪怕只是惊鸿一瞥,就已经道心不稳。只是对方身形一闪而逝,她来不及多看。
但是那个以彩缎架桥的“少女”,落在她眼中,对方就像一尊十六臂女子神灵,蕴含着恐怖的蛮荒气息,让她喘不过气来。
而那个貂帽少女转身离去之前,分明看了眼自己,点点头,似笑非笑。
追上已经远在百余里外的山主,谢狗说道:“是个凑合的修道胚子,可惜仙缘差了点,没能进入宗字头的名门大派。”
谢狗所谓的凑合资质,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地仙起步了。先前听他们聊起山上事,他们敬若神明的仙长、德高望重的前辈,也就才是两位金丹,那几个让他们觉得可望不可即的年轻俊彦,所谓的修道巨材,就只是观海境。
谢狗其实拥有数种形态,当下貂帽少女姿容,是一种,属于一种自我压胜。
另外一种
,就是在剑气长城,她对上鬼仙郑旦的姿态。远古岁月里,白景多以此身现世,行走大地。
今夜被那女修看了去的第三种形态,更像是谢狗的法相。第四种,当然就是谢狗的妖族真身。
此外还有一种谢狗只在与人搏命时才会呈现出来的圆满状态。
小陌那么一个喜好与强者问剑的,对上白景,不也只能跑去落宝滩那边躲着她。
老瞎子眼光何其高,评价白景,可不低。
陈平安问道:“坐象牙凉席的那个女修?”
谢狗摇头道:“满脸雀斑的那个,给前者当绿叶的。”
陈平安想起先前在河边的遭遇,记起那位翠袖黄冠女仙的厚此薄彼,开了个玩笑,自嘲道:“吾好以貌取人。”
谢狗问道:“我回头跟崔宗主打声招呼,让他留意一下?”
陈平安点头道:“可以。”
在山上,不是必须更换谱牒才能去别处道场修道,就像螯鱼背那边的珠钗岛谱牒女修,就可以去莲藕福地修炼,她们还在龙舟翻墨、牛角渡包袱斋帮忙,类似官场的借调,或是在某座衙门某个官位的“行走”。一般有这种历练资格的练气士,往往都是小门派里边祖师堂精心栽培的嫡传弟子,大仙府也愿意对她们礼遇有加,乐得作嫁衣裳,而后者于情于理,都会在未来的修道路上,将前者视为半个娘家。
于玄主动将丁道士他们送到落魄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