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剑修再纯粹,再比他人身心自由,终究还是万丈红尘中的涉世人物。 陈平安笑道:“要说是当供奉,我不敢打包票,只是当客卿,齐老剑仙这点面子还是要给我的。” 他娘的,齐宗主都半道截胡了那么多隐藏在蛮荒各处的返乡“私剑”。 如果连这点面子都不给,那就别怪我亲自走一趟龙象剑宗去有样学样了。曹衮三个满身酒气走出大堂,在台阶上落座,宁姚占了一边,他们就只好挤在隐官大人另外一边,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在曹衮和玄参俩狗腿抢占位置的时候,宋高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哪有你们这么谄媚的剑修,当真是半点脸皮都不要了,于是他就一肩膀撞开曹衮,率先一屁股坐下,近水楼台,学那涞源书院副山长高 玄度的口气,宋高元笑着说了一句,“隐官大人辛苦了,什么时候去我们鹿角宫做客啊?” 陈平安笑着问道:“这次就算了,手头紧,没带什么礼物。对了,你们三方怎么还没结盟?”扶摇洲鹿角宫,金甲洲空灵派,流霞洲方寸宗。三方相互间至今还没有缔结盟约。要说之前不熟,山上关系一般,可是有曹衮三个的过命交情,再加上三座宗门 在那场大战过程中,都可以说是出过死力的。曹衮笑着解释道:“三方宗门积攒战功都够了,这几年正忙着筹建下宗,只是动静不大,各自祖师堂都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如何大张旗鼓。我们方寸宗的下宗选在 扶摇洲这边,玄参所在的空灵派就选在流霞洲,鹿角宫的下宗选址金甲洲。到时候下宗之间结盟。” 陈平安点头笑道:“老字号宗门,做事情就是稳重。” 陈平安突然咦了一声,“你们方寸宗,玄参所在空灵派,鹿角宫有谁?” 宋高元鼻孔出气,冷哼一声,笑呵呵道:“就我不配有名字呗。”陈平安神秘兮兮说道:“曹衮,玄参啊,你们俩有所不知,当年刚进入避暑行宫那会儿,我跟愁苗一合计,为了避免本土剑修和外乡剑修太割裂开来,很容易变得对立,就琢磨出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就是各自往对方阵营里边掺沙子,安插间谍,比如愁苗就让王忻水和顾见龙向我这边靠拢,我就让宋高元和邓凉向他们那边站队,邓凉这家伙铮铮反骨,典型的见色忘友,一听就二话不说答应了,不去说他。但是我为此可是跟宋高元劝说了老半天,这小子才肯满腹牢骚,一脸委屈, 硬着头皮,忍辱负重地‘投敌叛变’。” 曹衮和玄参面面相觑,愣了半天,是咱们误会宋高元啦?! 宋高元一头雾水,实在是良心上过意不去,老老实实说道:“根本没有这回事啊!” 陈平安唉了一声,言之凿凿,“你有的!” 曹衮轻声问道:“林君璧呢,就没有任务在身?”陈平安微笑道:“有啊,怎么没有,我跟他有过一番推心置腹的诚挚言语,说我是把他当隐官候补栽培的,只要好好干,前途无量。那小子有官瘾,一听这个就两 眼放光,你们好好想想看,林君璧每天做事情,是不是贼有干劲?” 玄参点头道:“如此说来,就都说得通了,其实宋高元挺不容易的。邓凉好歹有点抱得美人归的盼头,我们宋高元却是啥都不求,只图一个义字。” 宋高元在那边自顾自扳手指头,念念有词。 曹衮好奇问道:“自家兄弟宋高元,你这是在干嘛?” 玄参跟着问道:“忍辱负重宋兄弟,心里边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 宋高元笑呵呵道:“我在数一数,隐官大人几句话,到底卖了几个人。愁苗,王忻水,顾见龙,我,邓凉,林君璧。” 陈平安哈哈大笑。 他们言语之中谁都不刻意避讳愁苗。出了避暑行宫,离开了剑气长城,只要想起,就可以说起。 陈平安抬起手臂,高高举起酒壶。 其余三位年轻剑修,出门的时候都拎着酒壶,故而也都是如出一辙的动作。 这座全椒山,公认是一块足可让飞升境修士都要心动几分的香饽饽。 一老者一女修御风而至,所挟磅礴气机,径直将一大片云海劈开,师徒双方悬空而停。 女子肌肤胜雪,却身穿一件黑色法袍,头别玉簪是墨色,剑鞘也是漆黑蛟筋炼制而成,她还背着一只墨竹材质的游山器。 好一条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涞水,好一座道气沛然的全椒山。 好个腰肢窈窕过云海,一眉山水对婵娟。 未必全部认得那个老修士,却一定认得出那位艳压一洲群芳的女子。 金甲洲有一个背“扶摇”剑的女子剑仙宋聘,那么流霞洲青宫山,就有一位道号“满魄”的聂翠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