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笑道:“大概是被龙声前辈吓退了。” 老聋儿倍感无奈。 韦玉殿走到自家酒铺门口,她忍不住回望一眼。 她没来由想起一句师尊经常临摹吟诵的诗,今交如暴流,倏忽生尘埃。古交如真金,百炼色不回。 这位年轻隐官,确有古时游侠的风骨君子气。 约莫还有小半炷香的闲余光阴,来到城墙根,陈平安看着那个快要散架的陆地剑仙,直到现在还没有半点清醒迹象,坐镇此地的那位文庙陪祀圣贤,也没有露面“劝架”的意思,就这么晾着一位年轻宗主。一个道龄不过两甲子的玉璞境,还是一位剑修,这么年轻就开宗立派,别说搁在流霞洲,就是放眼整个浩然天下,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谢狗好奇问道:“为何不喊来韦玉殿,与这位躺地上呼呼大睡的剑仙,来个鼓对鼓锣对锣,当面说清楚?” 陈平安说道:“假设高逸真是韦玉殿的讨债之人。有我们在旁边,韦玉殿道心深处,难免有恃无恐,修道之士,人力未曾穷尽之时,不可以凭恃外力脱劫。此事于修道有碍。” 老聋儿点头道:“是这个道理。” 陈平安笑问道:“下这么重的手?” 谢狗哈哈笑着,“我这是救他命呢。” 老聋儿还是点头附和,白景前辈此言不虚。 换成年轻时候的齐廷济,同样被他听见那番言语,估计这厮已经上路了。 谢狗斜瞥一眼老聋儿,开始以次席供奉的身份对一般供奉发号施令了,“呲醒他。” 在落魄山上,境界没用处,好不容易逮着个比她更晚进入落魄山的,而且还是个当惯了出气筒的妖族修士,不得薅他一薅? 老聋儿脑子又没有缺根筋,岂能照办。 陈平安说道:“把他喊醒,抓紧时间聊几句。我马上就要返回宝瓶洲。” 老聋儿这才动手,蹲下身,伸手按住那厮的肩头,抖了几抖,让那位年轻剑仙的魂魄、筋骨、气机,悉数复归原位。 见那高逸醒来,陈平安说道:“你跟韦玉殿的私人恩怨,我听了个大概,韦氏所在王朝,确实有不讲道义的地方,不该毁约,你单枪匹马来到这里,找到韦玉殿,想要连本带利讨还回去,没有任何问题。我对这种恩爱情仇,不感兴趣,谢狗她之所以对你动手,是因为你不该在这里说……荤话。” 高逸背靠墙壁,仰头死死盯住那个位置居中的青衫男子,再以眼角余光打量着那个貂帽少女,冷笑道:“好手段,领教了,敢不敢报上名号。” 谢狗还真就不惯着这种搞不清楚状况的二愣子了,一脚踢过去,鞋底板踩中年轻剑仙的额头,后脑勺一撞城头,导致对方再次晕厥过去。 老聋儿只得再次蹲下身,将那位年轻剑仙弄醒。 高逸再不敢撂狠话,只是低头,伸出手指擦拭嘴角的血迹。 陈平安继续说道:“韦玉殿在这边开铺子卖酒的时候,你就别来打搅了,但是只要她返回浩然天下,你在海上守株待兔也好,在流霞洲寻仇讨债也罢,各凭本事,后果自负。” 高逸双臂环胸,默不作声。 像极了那种市井坊间的豪横少年,输人不输阵,即便被打得脑袋开片、满嘴是血开不了口了,还是要用眼神说话,你今天只要不打死我,我迟早有一天就弄死你。 老聋儿揉了揉下巴,奇了怪哉,先前都被白景前辈一巴掌拍飞了,这小子怎么还是不知道轻重利害,这么大气性摆在脸上? 那流霞洲最出名的大修士,不就是青宫山荆蒿和天隅洞天主人蜀南鸢,只此两位飞升境而已?一洲所谓山巅,也不高啊。 比起北俱芦洲火龙真人,皑皑洲刘聚宝,是要差上一大截的。 这小子既然不是荆蒿或是蜀南鸢的嫡传弟子,难道是私生子? 陈平安说道:“你可以不服气,也可以口服心不服,都随你。我只是跟你阐述一个事实。” 说完这句话,陈平安摇了摇头,自顾自笑道:“是时候找机会去一趟真武山了。” 陈平安看了眼高逸,“在十万大山以北、旧海市蜃楼以南的这片地界,我说话,比文庙管用。” 高逸听到这句话,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陈平安转身离去。 高逸呲牙咧嘴,站起身,伸手揉了揉肋部,疼得他皱起脸庞,那个看着身材纤细的貂帽少女,力道惊人,什么境界?! 难道是一位驻颜有术、深藏不露的女子止境武夫?浩然天下,有这么一号人物吗?郑钱?那人是他? 谢狗突然转头,抬起手,吓得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