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点点起伏不定的微光,分不清是坟冢磷火还是游荡的萤火虫。 文海周密,曾经带着绶臣、流白在内的这拨嫡传弟子,在最终决定正式开启那场战事之前,曾经一起负笈游学蛮荒大地。 流白轻声道:“当年先生瞧见那处光亮后,率先脚步匆匆向前,终于离着近了,手持竹杖的先生兴之所至,临时起意,作了一篇诗,夜深归客依筇行,冷燐依萤聚土塍。村店月昏泥径滑,竹窗斜漏补衣灯。诗无名,也无序文,以断开的“夜”与“归”二字组词,既是诗文开篇,又统摄全篇。其实意思再浅显不过了,但是我们这些学生弟子,就只是听着,都没敢多问一个字。” 先生当年手中那种竹杖是实心的,撇开修道之人不谈,老者平地可以作为拐杖,犹有心力登山就是行山手杖。 “我们哪怕待在先生身边多年,但是连同师兄绶臣在内,我们始终不知道先生内心深处,到底是怎么想的,还会不会伤心。” 身后那个“宗垣”终于开口说话,微笑道:“故作文人雅士的无病呻吟罢了,他一贯擅长假托客乡游士、收拢闺怨词篇以寓放臣逐子之忧。” “归根结底,是周密大恨这人间,更对不如他聪明的一切蠢人蠢事倍感恶心。故而不要觉得是他的学生就沾沾自喜,只是你们先生隐藏得好。” “他只对自己抱有气若游丝的渺茫希望,对自己之外的天地间所有人事皆是失望透顶,故而心生绝望。” “周密要单凭一己之力换了人间,第一关,就是如何成功登天,第二关,就是他该如何与三教祖师对峙。估计第三关,会是如何重返人间再登天。” 蛮荒天下,十万大山。 来时路上,因为有老瞎子的拖拽渡船,谢狗故意站在船头,张大嘴巴,哇哇叫着。 原本已经与谢姑娘很熟络的狐魅韦太真,她打定主意要与谢狗保持距离。 路过雨龙宗的时候,谢狗就这么含糊不清通报一声,自称是落魄山的次席供奉,自家山主近期会来此作客,诸位仙子记得备好仙酿……哇哇哇…… 谢狗蹲在最高山的崖畔,双手插袖耷拉着脑袋,她身后就是破茅屋几栋,老瞎子混得惨兮兮啦,空有地盘,半点不晓得享受。 韦太真毕竟不清楚蛮荒风土,只觉得这边群山绵延,气象很大,她却不清楚,这儿就是从蛮荒硬生生割走一大片的十万大山。 老瞎子站在貂帽少女身边,问道:“怎么跑去浩然晃荡了?” 谢狗说道:“男女情爱一道,你就是个门外汉,连个屁都不懂,跟你说个锤子。” 老瞎子说道:“不就是一厢情愿孤枕难眠嘛。” 谢狗呸了一声,“不懂装懂净扯淡。” 两颊凹陷皮包骨头一般的老瞎子扯了扯嘴角。 谢狗稍稍视线偏移,看了看那双草鞋里边的干枯脚趾,收回视线,唏嘘不已,“之祠,你到底咋个想的嘛,故意折腾出这么一副骨瘦如柴的德行,遥想当年,说句良心话,如果只论长相,陈清都他们几个,给你提鞋都不配。嗯,如今倒是有个人,比你当年容貌气态,都要更胜一筹。” 老瞎子笑道:“哦?那么不去卖屁股真是可惜了。” 谢狗啊啊啊尖叫出声,抬头瞪眼道:“老瞎子,警告你啊,别再跟一个黄花大闺女说这些有的没的。” “远古多少豪杰都被一个情字误修行。” 老瞎子双手背后,难得有些感叹语气,“如今竟然连剑修白景都不能例外了。” 谢狗以心声问道:“我当真没有机会,面对面会一会那个周密啦?” 老瞎子沉默片刻,“万年一两出的人物,也不是说见就能见的。” 谢狗问道:“那个宗垣怎么算?” 老瞎子说道:“只保留粹然剑心,人已非人,把他当做一把剑更恰当些,跟那四把仙剑皆可道化为人,不全是,有点类似。” 谢狗伸出一只手掌,晃了晃,“之祠,别愣着了,拿点酒水来待客啊。” 老瞎子笑呵呵,伸出一只几无血肉的干枯胳膊,就要去解开裤裆绳子。 酒水没有,尿喝不喝? 谢狗骂了句三字经,没好气道:“行了行了,怕了你了,境界高就是了不起,你等着,下次问剑不削平几万座山头,老娘就跟你姓。” 老瞎子嗤笑道:“就凭你也想跻身十四境?你白景要能成,我就把裤裆里这条玩意儿剁下来给你泡酒喝。” 谢狗站起身,再没有半点随意神色,神色肃穆道:“怎么说?只差半步就能过门槛的,怎就不能跻身十四境了?” 老瞎子说道:“修道之人,谁不是在窃取天道,有人偷盗,手段不够,心性不足,就成了飞升境,有人强盗,心高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