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想多了,除了自己修身之外,只要涉及外人与世事,天底下能有几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归根结底,这就是老观主给落魄山出的一道考题。难度可大可小,单纯就事论事,难度可以很小,事上加心,可以很大。”
“说得简单点,老观主就是在看,看四分之一的藕花福地,落在我手上,是变成玉圭宗姜氏的云窟福地,还是变成……”
“青冥天下的白玉京。”
掌律长命听到这里,道心一震。
陈平安还是神色从容,意态闲适,微笑道:“老观主在等着看一个笑话,陈平安会不会在跟余斗问剑之前,还没去青冥天下,尚未见着白玉京,落魄山就已经是第二座白玉京,陈平安就已经变成了藕花福地的余斗。”
本就肌肤胜雪的掌律长命霎时间脸色惨白。
她百思不得其解,问道:“老观主为何如此针对公子?”
陈平安低头看了眼脚上的布鞋,笑了笑,摇头解释道:“不是那种看我不顺眼的刻意针对,道行高如老观主,针对一个昔年的泥腿子少年,太跌份了,根本不至于,何况老观主在我心目中,算是这辈子遇见的第二个‘公道人’。嗯,就是公道,若说这位前辈厚道,是骂他呢。”
“大概老观主是觉得……一个人说的大话,就得有大事功与之匹配,老观主不去管别人,可既然陈平安是与他当面说的,那就别想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了。可能在老观主看来,一个人的心里话,说不说出口,也有主从之分,憋着,就是言语的主人,憋不住,就得跟着那句话赶路了。”
长命心情复杂,轻声道:“公子,一定不会变成那样,对不对?”
“一定如何或不如何,可能是一个无法预料的客观结果。”
陈平安笑了笑,伸手握拳,轻轻敲打心口,“想要如何和不如何,兴许才是更为重要的主观意愿。但问耕耘,莫问收获。”
沉默片刻,陈平安笑道:“我刚刚想到一个先后顺序。”
“相信事在人为,毕竟事与愿违。就是失望。”
“毕竟事与愿违,相信事在人为。就是希望。”
长命细细嚼着这两句话,有些不确定,问道:“公子,好像第一种失望,也还凑合?”
陈平安笑着点头,“不愧是长命道友,一语中的。”
长命刚要说什么,陈平安突然说道:“沛湘,昨天之所以询问那些狐国谱牒修士,陆掌教从他的某位师叔那边,得知一事,再让我转告给你,以后狐国之内,可能会出现一位大道成就很高的狐魅。她什么时候出现了,以后再被我遇到了,可能会为她护道一场。”
不出意外,等到她跻身洞府境,陈平安就会赐予真名“粹白”。
沛湘闻言,直言不讳,说出口自己的第一个念头,“这小妮子如此福缘深厚,她以后不会跟我抢狐国之主的位置吧?”
陈平安哑然失笑。
沛湘当狐国之主,还是很稳当的。
谢狗伸出大拇指,赞叹道:“头戴帷帽藏藏掖掖的沛湘姐姐,虽说曲线毕露,有些富态,却心直口快,真是个爽利人!”
沛湘被这貂帽少女如此夸奖,半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由衷觉得自己确实不太聪明。
如今形同封山的狐国,现如今的修行道路,是有个次序的。比如按照落魄山跟狐国签订的那份约定,每当狐魅有望跻身洞府境之时,就可以外出,去红尘历练。看似是单独外出,实则狐国都会秘密安排一两位护道人,记录在册,而后者在给低境界晚辈护道的同时,其实落魄山和沛湘都心知肚明,各自不说破而已,比如后者其实是可以借机历练红尘一场的,比如发生一段露水姻缘,但是不可久留狐国外界、不可泄露狐国所在而已。以后再等到福地四国的市井百姓,逐渐习惯了山上“果真如书上传闻、外界都说是如此”有神仙这些存在,晓得了原来人间有鬼物精怪行走。熬过三五十年,至多一甲子,就会让狐国打开门户,狐魅与外边的练气士、读书人,双方再无门禁,都可以自由出入。
就像沛湘先前跑去落魄山,与朱敛倒苦水,或者说是做些铺垫,如今自家狐国之内,确实有不少习惯了花红酒绿的谱牒修士,觉得相较于以往的人间繁华的车水马龙,如今太过苦闷无聊了,她们在狐国里边各占一方,所在道场府邸,天地间的灵气确是翻倍了,但是狐族与一般练气士毕竟不同,他们视若危途的红尘滚滚,狐族却是将其视为自家砥砺道心的第二道场所在。
连同早先得到答案之前的沛湘在内,其实都不理解作为狐国“太上皇”的年轻山主,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放着偌大一个聚宝盆,不去好好经营,竟然封山了,有钱不赚,图个什么?那位据说年纪轻轻的陈山主,难不成真是个古板迂腐的正人君子道学家?
跟朱敛聊过之后,沛湘才知道陈山主的这番良苦用心。
沛湘愿意相信陈平安和落魄山,准确说来,她还是相信朱敛。
陈平安自言自语道:“既然书上有主人公,也就有了作恶多端的反派,或者只因为与主公人站在了对立面,双方所处阵营不同,就还是不讨喜。”
谢狗揉着貂帽,跃跃欲试,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