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教人,教人做真人?”
裴通立即接话道:“如果下官没有记错的话,出自五峰书院首任山长,这句话有勒石碑刻。”
宋和笑了笑,看来裴刺史在连续两届京察大计的吏部考评中,两次都能够得到一个不常见的“优”,不是没有理由的。
崔瀺既是大骊国师,也是皇帝宋和的授业恩师,在宋和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曾与宋和传授一门官场“心诀”,说大骊京城的将种子弟,为官贪名不求财,因为他们觉得整个江山都是父辈打下来的,天生就有一种守江山的雄心壮志,但是如此一来,容易好大喜功,不谙地方上的乡土民情,做事情就会劳民伤财,空有抱负而已,难在知不足,所以朝廷需要对他们戒之以骄与躁。
而寒士出身的官员,起于市井乡野微末之地,从小就穷怕了,更为难过一个钱字关,为官途中,步步升迁,就容易贪财,哪怕自己不贪,也挡不住身边亲眷和族人骤然发家,忘乎所以,人心难在知足,在地方上作威作福,横行无忌,其实挥霍得都是朝廷在百姓心目中的口碑,故而朝廷需要对他们戒之以清、廉。
此刻皇帝陛下看着这位已经做到一州刺史的裴通,笑道:“离京之前,我专门与户部的赵老爷子,讨要了两幅字,是他们天水赵氏的家训,就搁放在马车上,回头送给你们。”
裴通和褚良赶紧起身谢恩。
宋和说道:“褚将军是功勋武夫出身,如今治理两州军务,兵书之外,闲暇时也不耽误多看几本圣贤书籍。”
褚良刚落座又起身,抱拳领命。到底是沙场武将出身,开口言语,显得中气十足。
宋和继续说道:“我看这郓州地界,一路走来,当得起家训上边‘气象宜清宜高’的说法,至于裴刺史自己的治学深远和立身刚诚,也都是毫无问题的,希望裴刺史以后切莫懈怠,持之以恒。”
裴通脸色如常,立即起身谢过陛下的认可。
只是这位还不到五十岁的封疆大吏,心中却是掀起了巨大波澜,陛下说了“自己”一词?那么他裴通的家族呢?况且户部赵尚书是馆阁体的创立者,至于天水赵氏的家训,裴通自然早就烂熟于心,记得在“立身宜刚宜诚”一语之后,便是那句“颜色宜柔宜庄”,裴通心中立即有了计较,此次返回刺史官署,就立即寄家书一封,让家族内部进行自查,一经发现子弟当中谁胆敢为非作歹,有任何与民争利的举动,以及有官司在身的,该法办的就送去当地官府,没什么小惩大诫的说法,在祠堂内,一律就地逐出族谱。
宋和笑道:“此次喊你们过来,是为了陪我一起去见个人。”
武将褚良一头雾水,文官裴通却是一点就透,稍加思量便猜出了对方身份。
能够让皇帝陛下如此兴师动众的人,除了那个人,没有别的可能了。
难道是因为那座细眉河龙宫遗址的归属,落魄山与朝廷起了争执?以至于需要皇帝陛下亲自出马打圆场?
之后皇帝宋和说要散步一段路程,让他们各自乘坐马车在前边几里路外等着。
走出行亭,身边只带着侍郎赵繇和织造官李宝箴,宋和从袖中摸出一本巴掌大小的册子,上边是禺州织造局写的密折内容。
禺州将军曹戊去往北岳披云山,随后山君魏檗去落魄山通知陈平安,最后双方在山君府内的礼制司碰头喝茶。这只是密折的正册内容,副册所写内容更为详细,算是对正册要点的一种补充说明,这是大骊各州窑务督造署、织造局和采伐院的密折常例,时至今日,就只有洪州采伐院那边,没有与天子上书任何一道折子。
先前在采伐院主官林正诚那边,皇帝也只是与这位骊珠洞天末代阍者扯闲天,说了些小镇习俗,双方就没聊起任何官场事务。
陈平安化名陈迹,在细眉河源流浯溪所在的村子开馆蒙学,隐于乡野,成为一个教书先生,根据最新谍报显示,细眉河水神高酿,风雪庙女修余蕙亭,双方早已知晓这件密事,但是他们都没有各自与大骊礼部和刑部秘密汇报,选择故意隐瞒此事。而大骊朝廷之所以,还要归功于流霞洲青宫山那位玉璞境修士的行踪,刑部顺藤摸瓜,给歪打正着了。之后就是流霞洲山上第一人,飞升境老修士荆蒿亲自赶到郓州,荆蒿当然是与陪都洛京上空那座仿白玉京,打过招呼通过气的,老修士的理由,是来宝瓶洲见一位处州境内的山上朋友。
大体上,朝廷这边还是后知后觉了。
半路得知这桩密报的皇帝陛下,在洪州豫章郡那边,就只是去了趟采伐院,见过林正诚,之后临时起意,直奔郓州严州府,太后娘娘则留在祖籍所在的家乡,南簪的这趟“省亲”,从头到尾,也未如何大张旗鼓,使得整个洪州官场,至今还不清楚太后如今就身在豫章郡南氏家族,皇帝陛下来了又走。
宋和笑道:“法不外乎人情。赵侍郎,在这件事上,你们刑部那边就不用苛责高酿和余蕙亭了,设身处地,我也不会跟朝廷主动泄密,嗯,是不敢。”
关于细眉河首任河神高酿,管着整个北岳山水神灵的披云山山君府,以及大骊礼部祠祭清吏司,都早有评语,内容如出一辙。
由此可见,高酿是个极会见风转舵的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