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灵犀珠一向是有价无市的珍稀存在,一经现世,都是修士必须争夺的,不惜一掷千金,开出天价,或者干脆就是大打出手。故而这种山上宝物,不管谁留在手上,都属于有备无患,绝对不会没有用武之地。因为那些自家宝库无此物的仙府,不管是无缘,还是没钱,遇到急需一颗灵犀珠帮助某位“祖师”开窍的时候,就得跟有灵犀珠的门派去求了,这就是山上香火情的重要性。
而南簪的手钏,串起的灵犀珠,有十二颗之多。除了被她用掉的几颗,其余绝大多数蕴藏记忆的宝珠,先前都被陈平安身边那个道号“陌生”的扈从,以凌厉剑光消磨殆尽,沦为……废物。
但是南簪也吃不准一事,似乎其中两颗灵犀珠,虽然同样宝光黯淡,但好像只是被那个“陌生”施展了一种剑术禁制?
凭借一颗宝珠,记起的,只是前世前身的一部分人事,都是那些相对刻骨铭心、记忆清晰的画卷,如果上辈子是得道之士,遇到和走过的修行关隘,在灵犀珠的帮助下,自然不会忘却,所以此举才能够成为一条没有后遗症的登山捷径。
那个这些年给大骊太后驾车的老车夫,以心声提醒道:“得小心元婴境瓶颈遇到的心魔了,如果真是那个姓陈的,你这辈子就别想着跻身玉璞境了。”
老车夫的真实身份,是远古神灵,雷部斩勘司主官。
老人继续说道:“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
南簪眼睛一亮,微笑道:“谢过前辈提醒。”
老人说道:“没啥,是一本神魔志怪小说上边写的句子,瞧见了,觉得有几分道理。早年在山下市井很畅销的,价格还便宜,销量不比陈凭案是主人公的那本山水游记差。”
南簪忍住骂人的冲动。
余瑜又变成那个傻憨傻憨的神色模样。
南簪察觉到车厢内的凝重氛围,收拾好复杂心绪,看似漫不经心问道:“余瑜,你们都是从乙字秘库里边,找寻合适的宝物。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些有无事牌的刑部供奉修士,各自凭借军功,可以与刑部换取等价的宝物,刑部官员都是从各色天材地宝堆积成山、品秩却相对低一筹的丙字宝库挑选?”
照理说,肯定还有一个更为深藏不露的“甲”字库。
余瑜神色玩味,看着太后娘娘。
南簪自知失言,“当我没问。”
余瑜咧嘴一笑,“太后娘娘,这件事,倒是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不犯忌讳。崔国师曾经跟我说啦,如果以后有人当面问起,就告诉她答案。”
南簪脸色惨白无色,亏得妇人本就肌肤白皙,才不是那么显眼。
余瑜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妇人,然后给出那个答案,“大骊王朝的甲字库,是我,是你,是我们,是所有的地支一脉修士,是太后娘娘所在的大骊宋氏宗室成员,是所有山上的谱牒修士,一位位山水神灵,更是……”
停顿片刻,小姑娘眼神坚毅,沉声道:“更是详细记录大骊王朝户口版籍的每一本黄册,每一个大骊王朝的普通百姓。是详细记录地籍的每一本鱼鳞册,每一寸大骊山河国土。”
南簪默然。
余瑜笑了笑,轻轻呼出一口气,少女开始闭目养神。
哈哈,只是学国师崔瀺说话而已,就累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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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云山,松荫浓郁的读书处,山君魏檗合上那本分量极重的册子,单手托腮,以拇指轻轻敲击耳边的那枚金色耳环,在犹豫神号自拟一事。
落魄山的藩属山头之一,拜剑台,小陌稍稍放心几分,谢狗正在和那个担任编谱官的白发童子,与被她们奉为盟主的郭竹酒,窃窃私语,好像在一起商量大事。至于山门口被挑衅一事,谢狗已经完全抛之脑后,没事人一样。小陌内心微动,移步离去。
大骊京城,一个叫曾掖的青年修士,年纪轻轻的五岛派掌门,打算按照陈先生在信上的指示,先去一家据说报上他名号就不用花钱的仙家客栈落脚,再去人云亦云楼外的小巷,找一对叫刘袈和赵端明的师徒。
老厨子宅子那边,喝过酒,摇摇晃晃的陈平安只带着小陌,悄然离开落魄山,来到小镇的泥瓶巷祖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