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国练气士和大宗师未雨绸缪,再与那些山水神灵缔结盟约,又实在是让高君觉得力所不逮,怕就怕挡得住一两拨谪仙人,之后陈平安这些天外仙真亦是抱团,整座人间,岂不是要生灵涂炭?仙人斗法,各显神通,可不比以往历史上的宗师厮杀,至多是殃及一城,练气士人数一多,再彻底放开手脚,祭出层出不穷的攻伐法宝,动辄方圆百里之内皆是白骨累累的惨事。
所以高君内心深处,有了一个胆大包天的想法。
她逐渐有点明白丁婴的所作所为了,当然她并非认可,但是理解。
高君想要见一见那个在幕后执掌大道运转的“老天爷”,日月作道场,山川为庭院。
高君想要亲口问一问对方,能否护住这座天下,如何才能够不成为那些外乡谪仙人的历练之地。
陈平安说道:“高掌门不用小觑自己,历史上所有能够打破福地瓶颈约束的修道之人,到了浩然天下,几乎无一例外,依旧是当之无愧的山上天才。”
刑官豪素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只说自家落魄山,画卷四人,再加上种夫子,离开福地三十年,其中朱敛已经是武夫山巅境圆满,隋右边也是一位元婴境剑修。
高君试探性问道:“陈剑仙,我带你走走看看?”
陈平安笑着点头道:“有劳。”
湖光旖旎,荷花万柄,清风鉴水,两岸桃柳烂漫,山色镜中看。
双方走上一座跨湖长桥,高君忍不住问道:“敢问陈剑仙,俞祖师如今如何了,身在何处?”
说到这里,高君自顾自哑然失笑,好像与这位陈剑仙见面之后,自己就一直在问这问那。
在俞祖师离去之后,这座天下还是发生了不少大事,比如有个横空出世的怪人,魔教新教主陆台,很轻松就归拢了丁婴留下的残余旧部,却无心图谋更大,反而一门心思盯上了湖山派,俞祖师成为陆地神仙之后,曾经有过三次闭关,其中两次都被陆台抓住时机硬闯山门,强行打断闭关,两场生死厮杀,都未能分出胜负,使得俞祖师耽搁了多年岁月,未能
双方的御风虚蹈,大打出手,也让大地之上遥遥观战的天下武夫,真正领略到了什么叫做山上的仙人斗法,可教日月失色,山川震动。
在这尊魔道巨擘无缘无故消失之后,陆台却教出了一个不修行仙法却剑术卓绝的少年天才,一样喜欢与湖山派作对。
这个不知姓名的少年,山中练剑数年而已,就已经剑术通神,此人下山时,俞祖师刚好羽化飞升,初出茅庐的少年剑客,第一战,便是一人问剑湖山派。接剑之人,正是当代掌门高君,她小胜对方半筹,双方约好了十年之后再比试一场。但是等到了十年期限,少年剑客却失约了,杳无音信,高君此后访仙,亦有寻找此人的意图。
陈平安说道:“他已经在别座天下,境界更进一步。”
高君如释重负,心中大石落地。因为那个心思叵测、行事诡谲的魔教教主陆台,曾经偷摸进入湖山派,找到高君后,说了一个极其诛心的比喻,说此地第一人,位列仙班后,就要垫底了,所以别看你们家俞祖师在这里如何威风,到了天上,就是个在仙君宫阙里边打扫庭院的小童子,运气再差点,就只能当个挑粪工浇菜园子,所以你赶紧劝一劝俞真意,宁做鸡头别当凤尾,
“俞真意很有来历,有那‘小住人间千年,常如童子颜色’的谶语,说这句谶语的人,就是……反正道法高无可高了。”
陈平安说道:“高掌门将来离开此地,再作远游,是有机会与你家俞祖师重逢的。”
在陈平安看来,只以功绩论,与天下人对湖山派的看法是截然不同的,俞真意与高君,一个是湖山派的开山鼻祖,一个其实完全可以称为力挽颓势的中兴宗主,如果不是高君继承俞真意的衣钵,一跃成为莲藕福地的天下第一人,那么湖山派就会一步慢,步步慢,最终失去先手优势,被南苑国魏良在内的练气士甩在身后。
因为朱敛打造的“脸皮”,明显带着一份符箓真意,所以如今陈平安也在好奇一事,既然朱敛明明已经摸到了修行仙法的门槛,又为何浅尝辄止,虽说那会儿藕花福地的天地灵气还是稀薄,可越是如此,修行登仙的门槛越高,一旦有人率先修道,如走独木桥,就更容易独自一人占尽天时。
同样是说天外事,高君当然更愿意相信这个陈剑仙,那个故意用言语乱人道心的陆台,可恶至极!
陈平安缓缓说道:“修道一途,在层层破境攀高,也在修心养性,两者缺一不可,飞鸟窄青冥,会当凌绝顶,山无路时我为峰,或是水穷处看云起,万一禅关砉然破,便闻平地起惊雷。”
高君细细思量一番,点头道:“陈剑仙此言精妙,如云中神人语。”
陈平安哑然失笑。
高君自认不是一个如何精通庶务、人情世故的人,之所以能够担任湖山派掌门,除了是俞祖师降下一道法旨,同时在暗中帮她扫除了一切障碍,再就是她确实天生适宜修行仙家术法,破境最快。对高君来说,就像天地间突然多出了一道天门,曾经世间想要成为傲视王侯的人上人,就只能习武练拳,成为武学大宗师,结果人间突然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