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了一件事,我这个人,做人有问题,可能这辈子很难交到真正的朋友了。反正在那之后,我就很少跟谁毛手毛脚了,只是陈平安依旧经常跟在我后边,一起上山下水的,我就教了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好像也就成为朋友了。”
“小时候经常跟人玩那种互砸拳头的游戏,看谁先吃不住疼,一方认输为止,我从来都是赢的那个,陈平安从不玩这个。后来他屁股后头跟了个小鼻涕虫,倒是喜欢跟我玩,屁大孩子,不认输,一边哭一边玩,坚决不肯服软,陈平安好说歹说,才说服小鼻涕虫别玩,再让我也别跟小鼻涕玩这个,那么点大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经不住打的。”
不知为何,不管如今的陈平安是什么样子了,以后的陈平安又会是什么样个人。
在刘羡阳眼中,好像就永远只是那个黑黑瘦瘦、眼神明亮的泥瓶巷少年,做任何事都会神色认真,与人说话时就会看着对方的眼睛,只有想心事的时候,才会抿起嘴,不知道在想什么,问了也不说,就像整个家乡,混日子的混当下日子,有盼头的想着未来,没钱的想着挣钱,只有沉默寡言的草鞋少年,好像独自一人,倒退而走。
刘羡阳唏嘘不已,“不管怎么说,我们仨都长大啦。”
曾几何时,溪水渐浅,井水愈寒,槐树更老,铁锁生锈,大云低垂。今年桃叶见不到桃花。
如今却是,积雪消融,青山解冻,冰下水声,叶底黄莺,又一年桃花开,报今年春色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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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中,一人潜入随驾城的火神祠庙。
此人进了修缮一新的火神庙主殿后,不敢吵醒那个已经鼾声如雷的庙祝,撕去身上那张雪泥符,防止被城隍庙冥官胥吏察觉到踪迹,不过男人手心依旧偷偷攥紧那颗陈前辈当年赠送的核桃,面朝那尊泥塑彩绘的神像,抱拳说道:“鬼斧宫杜俞,拜见庙尊,多有叨扰,歇脚片刻就会离开。”
杜俞这些年游历江湖,除了从当年的洞府境巅峰,跻身了观海境,还学成了两道符箓,当年那位好人前辈给了他两页纸,上边分别记载了阳气挑灯符与山水破障符的画符诀窍。
杜俞自然是有修行符箓资质的,不然当年也无法将属于“山上家学”的驮碑符和雪泥符,教给那位自称陈好人的剑仙前辈。
看得出来,这两道仙箓,与寻常那些拿来防止鬼打墙的山水符,极不一样。
一位大髯汉子从祠庙塑像中现出真身,飘落在地,笑问道:“又摊上事了?”
杜俞惨然一笑,还真被说中了。
来这随驾城祠庙之前,杜俞还曾偷偷走了一趟苍筠湖,找到了那个湖君殷侯。
对方倒是没有落井下石,听过了杜俞的遭遇后,殷侯只说小小苍筠湖,是决然护不住他杜俞的,赶紧另谋出路。
那位湖君还算讲义气,临了问他需不需要跑路所需的盘缠。
“庙小,待客不周。”
汉子一招手,从墙角那边驾驭过来两条并排长凳,给杜俞丢过去一壶酒,“说说看,犯了什么事,我这点微末道行,帮忙是肯定帮不上了,但是请你喝酒,听你吐吐苦水,还是没问题的。”
杜俞这一路奔波流窜,精疲力尽又提心吊胆,这会儿一屁股坐在长凳上,抬手接住酒壶,仰头狠狠灌了一口,“其实不该来这里的,一个不留神,就会连累庙尊老爷惹上山水官司,回头要是有仙师找上门来盘问,庙尊就只管照实说杜俞确实来过此地,莫要帮我遮掩。至于犯了什么事就不说了,能够在火神庙这边喘口气,已经是万幸。”
大髯汉子笑了笑,不置可否,问道:“要不然我让庙祝炒几盘下酒菜?小庙后边就有灶房,要是嫌弃我家庙祝厨艺不行,可以让他去随驾城里边买些宵夜吃食回来,我晓得几个苍蝇馆子,手艺不错,价廉物美……”
杜俞连忙摆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光喝酒就成。”
看着眼前那个风尘仆仆疲态尽显的修士,大髯汉子抚须而笑,“都是观海境的神仙老爷了,还闹得这么狼狈?”
杜俞苦笑道:“喝过酒,打算去别处碰碰运气,再不行,就只能跑去宝瓶洲避风头了。”
大髯汉子点头道:“看来麻烦不小。”
杜俞打算死马当活马医了,在这边缓过一口气,今夜离开随驾城后,便走一趟浮萍剑湖!
万一那个名叫周肥、出手阔绰的家伙,真是那个能够让郦剑仙都念念不忘的姜尚真呢?
当年替陈前辈看家护院,负责照看那个襁褓里的孩子,有人翻墙而入,说话很不着调,自我介绍了一句,却是弯来绕去说什么“生姜的生,崇尚的崇,真假的假。”当时杜俞就回骂了一句“我是你姜尚真大爷”。
只不过唯一与那姜尚真相似的地方,就是……有钱!当年给杜俞的见面礼,一出手就是一枚金色兵家甲丸。
竟是那在山上价值连城且有价无市的金乌甲。
万一真是那个姜尚真?
一洲山上都说浮萍剑湖的女子剑仙郦采,与姜尚真不是道侣胜似道侣。现在的问题在于,即便自己可以活着走到浮萍剑湖,如何见着郦剑仙的面,又是个天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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