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一样的,反正都是最好。
陈平安深呼吸一口气,“我送送你。”
两人身形化作青白长虹,剑气冲霄,瞬间远离渡口。
坐镇宝瓶洲天幕的那位儒家文庙圣贤,打开通往五彩天下的那道大门。
真正想要进入五彩天下,宁姚还有一段光阴长河的路程要走,只不过道路安稳,就像人间的官道驿路。
在大门关闭后,老夫子站在白云上,微笑道:“既然不舍,何不挽留。”
陈平安笑着不话,只是与这位文庙圣贤作揖告别。
回到落魄山。
陈平安已经将那把夜游剑,悬挂在竹楼一楼的墙壁上,与那幅对联为邻。
看了眼墙上的在鞘长剑。
世道涂潦意难平,壁上龙蛇飞动。
书桌上摆放了两部印谱,当之无愧的初本。
分别是百剑仙印谱,皕剑仙印谱。
晏胖子当年想买,不给。价格可以谈,休想。
害得晏琢差点就想要趁着陈平安在避暑行宫当那隐官大人,跑去宁府当梁上君子了。
陈平安走出竹楼,后边那座曾经栽种有一株紫金莲花的小池塘,已经搬去了藕花福地。
看着空荡荡的无水池塘,没来由想起一句佛家语。
犹如莲花不着水,亦如日月不住空。
修道之人,幽居山中,所谓真正得道,大概就是一双眼眸如日月,一颗道心似青莲。
离开小池塘,去往崖畔石桌。
在竹楼和崖畔石桌之间,铺有青色石砖,可以在此六步走桩。
之前是跟生崔东山一起铺设的,只是陈平安也不知道,崔东山到底在青砖底部铭刻了什么文字内容。
之前听老厨子魏羡收了个嫡传当大弟子,一个才九岁大的小女孩,还是个孤苦伶仃的孩子,却已经有五周岁的修道年龄了。
是魏羡在藩属小国小地方捡来的弟子。一个孤儿,四岁就开始修行?
师徒双方,第一次见面,魏羡当时正在一处驿路旁的酒肆喝酒,就只要了一碗,不然喝酒误事。
然后魏羡就瞧见了个衣衫褴褛的女孩,身形消瘦,面色枯黄,但是一双眼眸,不同常人,行走之时,呼吸,脚步,都很沉稳。
那女孩从兜里摸出几颗铜钱,熟门熟路跟酒肆掌柜买了两碗劣酒,然后也不挑选空酒桌坐着,女孩就只是蹲在路边喝酒,端一碗,喝一碗。
两碗喝完,一叠放,就归还掌柜。
从买酒到还碗,小女孩从头到尾,都无言语,算好时辰和脚力,在暮色里趁着尚未夜禁,默默返回县城。
魏羡见那掌柜好像对此半点不奇怪,应该是认识的,就跟对方一打听,才知道这个小小年纪就会了喝酒的女孩,竟然就是酒肆这边的常客了,听掌柜小姑娘无家可归,好像早年是个跟爹娘走散了的难民。前些年担任宗主国的大骊王朝,允许各个藩属凭功复国,其实老百姓也无所谓,结果就真坏事了,据是当太子的,复国称帝了,几个兄弟就非要跟他争那张龙椅坐,兵荒马乱的,谁能想象,如今稍远些,有些个据打完仗就没剩下几个青壮汉子的邻国,都纷纷安稳了,
不曾想他们这儿早前没怎么遭灾,只是在边境那边打了场仗,虽死了不少边军,可国境之内到底保住了个太平世道,世道竟然反而乱了起来,可不就是个孤儿了。
这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谁在意呢。新坟头茫茫多,其实那都算好得了,例如被义庄收纳的,好歹还有个睡处,至于那些孤魂野鬼,甭管是怎么死的,当了鬼,也还是吃不上子孙饭的饿死鬼。但是小姑娘别看瘦瘦的,力气倒是不小,最早会在县城那边打些短工,最后在一座卖香烛纸钱的铺子落了脚。
她一得空,就会在县城内外四处闲逛,估摸着是找她爹娘,最远就走到驿站这边,一个人等到天快黑,就回县城里边的铺子。
只是掌柜嫌她的营生太过晦气,就只许她买酒,不许在酒桌这边落座,小丫头没什么,每次都是这般规规矩矩的。
魏羡听完过后就上心了。
去那香烛铺子收徒一事,异常顺利,魏羡都没花银子,只是答应帮她找失散多年的爹娘就可以了。
原来在她四岁那年,孩子的爹娘找了一处荒废破败大墓,有个如井口的口子,爹娘约莫是觉得一家人都肯定活不下去了,不愿小女孩饿死路上,沦为野兽食物,会骸骨裸露荒野,就狠下心,用一只篮子将她放入墓中,将身上仅剩食物都留给她。小女孩就独自待在墓中,结果等到几年后,她非但没有死在墓中,反而离开了那座大墓,就像一个孩子,硬生生从鬼门关爬回了阳间。之所以没有饿死,她倒是没有与认了师父的魏羡任何隐瞒,只在她快饿死的时候,瞧见墓中有个大龟,每逢月光漏下来,它就会伸长脖子,好像在呼吸,就是慢些,她就跟着了,着着就不那么饿了……
听得陈平安一愣一愣的。
既辛酸又震惊。
要奇人怪事,陈平安还真没少见,以至于见着了所谓的山上神异,早已见怪不怪。
可这么一桩事,还真让陈平安有点……惊着了。
魏羡的这个弟子,一定要见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