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说个不太中听的重话,除了老头子和礼圣,整个浩然天下,谁不要觉得少了自己,天就会塌下来。”
老秀才说道:“所以大可以等到养足精神了,再杀大贼巨寇也不迟。”
陈平安点头道:“明白了。”
之后中土婵娟洞天的洞主夫人,也来拜访文圣,她是位颜色常驻的女子,姿容如少女一般。
身边跟着一个名叫沉禧的庙祝姑娘,手持一把桃花纨扇,上边绘有明月,写有竹枝词。
老秀才这次偏偏拉上了左右,后者一头雾水,不知先生用意所在。
洞主隽绣夫人,与文圣老先生言语时,那位庙祝姑娘,就看着那个当年一别、就是百年不见的左先生。
左右起先瞧见了那位姑娘的问询眼神,还会点头微笑,一次,两次过后,他就视而不见了。
这个记不得名字的庙祝姑娘,既然思念崔瀺多年,先前百余年间,怎么不去宝瓶洲见上一见?
南婆娑洲醇儒陈氏,当代家主陈淳化,除了拜会文圣,与陈平安也有交谈,其中有聊到曾经远游求学的刘羡阳。
老夫子伏胜,依旧是来找陈平安的,是为了聊一聊宝瓶洲狮子园的柳清风。
此外还有大源王朝崇玄署的国师杨清恐,借此机会,与陈平安聊了些生意上的事情。
至于雷公庙沛阿香,和女弟子柳岁余,再跟着个叫王赴愬的老武夫,就是奔着陈平安来的,沛阿香是因为裴钱的缘故,来与陈平安这个当裴钱师父的见一面,双方约好了,以后雷公庙一脉弟子,与落魄山相互间可以经常往来,问拳砥砺武道。
至于王赴愬,起先是打算与这位年轻隐官问拳一场的,结果瞥见了那个端坐桌旁、单手持书的左右,想了想,还是算了。
不着急。再说了,自己如果仗着岁数大,欺负个学拳没几年的年轻人,不像话,胜之不武。
皑皑洲刘财神带着妻儿,登门拜访,二话不说,从咫尺物当中取出一大堆礼物,在那石桌上,堆积成山。
不够含蓄?面子上会不会不好看?钱有什么不好看的。
而且走的时候,这对天底下最有钱的夫妻,好像忘记拿走那件不起眼的咫尺物。
刘幽州见着了年轻隐官,笑脸灿烂,直呼名字。
陈平安笑着点头,然后起身抱拳,与这一家三口道谢,陈平安神色肃然道:“为剑气长城谢过刘家,以后但有差遣,只需飞剑传信落魄山,陈平安一定立即赶赴皑皑洲。”
倒悬山一座猿蹂府,是刘氏主动给的剑气长城。
不光是如此,许多倒悬山隐蔽的产业,钱与物,都一并交给了避暑行宫。
刘聚宝站起身,笑着抱拳还礼道:“隐官大人言重了,刘氏不会如此作为,有些事情,不是买卖。只希望隐官以后路过皑皑洲时,一定要去我们家中做客。”
然后陈平安说了一句让老秀才和刘聚宝都倍感意外的话。
“晚辈能不能与刘氏,求个不记名的客卿当当?”
刘聚宝愣了愣,没有废话半句,爽朗大笑道:“那就这
么说定了!”
左右看了眼小师弟。
知道原因。
剑气长城,有两位来自皑皑洲的剑仙,李定,张稍。对家乡十分不喜,但是到最后,依旧是以皑皑洲剑修的身份赴死。
诸子百家当中,不少祖师爷能来的,都来了。毕竟与一般大修士身份不同,他们算是“混官场”的,都需要看文庙的眼色行事。
兵家两位祖师,率先拜访,姜老祖身边站着许白,看着远处那个红衣女子。
商家那位祖师爷的范先生,则是最后一个登门拜访,与陈平安聊天,反而要比跟老秀才叙旧更多,其中就聊到了北俱芦洲的彩雀府法袍一事。听范先生说要“厚着脸皮分一杯羹”,陈平安当然欢迎至极,拿出三成。打算自己拿出两成,再与彩雀府孙清、武峮商量,争取那边也愿意分出一成。
老秀才觉得这位范先生,该他有钱。
那几位圣人府的当代家主,以及宝瓶洲云林姜氏在内的几个家主,也都来了功德林。
老秀才其实原本打算少说话的,总拿自己的道理烦人,一次两次的,还好,说多了,容易惹人厌。
可是面对那几个圣人府后裔,老秀才终究是没忍住,又与他们以心声各自絮叨了一番,夸奖自然是有的,还不少,做得好的,吝啬这个做什么。也很不客气,骂了两人几句。至于他们听不听进去,能真心听进去几分,就不管了。
只是这般待客,就耗去两天光阴。
终于有了份难得的清净时分,古树参天,下边有座凉亭,亭内石桌刻有棋盘。
李宝瓶与师伯君倩下棋,左右和李槐在旁观战,那个小精怪就坐在长椅上看书,师父下棋又看不懂,可是书上文字都认识。
老秀才带着陈平安在凉亭外散步,笑道:“迎来送往,是很麻烦,可是千万别嫌麻烦,里边都是学问,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别人说了什么,再想一想对方话藏着什么,尤其是对方为什么会说某句话,多想想,就是学问……”
陈平安笑道:“到门,到了自家门。”
老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