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擅自走入阁楼中,哪怕只是自己的心境虚相,吴霜降一样没有托大行事。
崔东山一直没有真正出力,更多是陈平安和姜尚真在出手,原来是在偷偷谋划此事。
收起心神芥子,吴霜降转头望去。
遥遥天幕尽头,出现了一条金色细线。
吴霜降抬起手中太白仿剑,脚下荷叶一个倾斜。
一道剑光转瞬即至,直接将吴霜降的整个星宿天地,从中劈开,一斩为二!
连那吴霜降手中那把仿剑都一并被斩断。
那道剑光就在吴霜降身侧一闪而逝,一身法袍猎猎作响,竟然出现了一阵阵细微丝帛扯破声响。
吴霜降一抖手腕,手中太白仿剑重新恢复完整。
是宁姚出剑了。
她在极远处的一剑横扫,再将小天地横切而开。
宁姚第二剑,极远处的一丝剑光,等到星宿天地之内,就是一条叹为观止的剑气星河。
吴霜降缩地山河,早有预料,堪堪躲过了那道锋芒无比的剑光,可是两位背剑男女却已经被剑光炸烂。
吴霜降改变主意,暂时收起了“宁姚”和“陈平安”两位剑侍傀儡的残余气韵,收入袖中,亲自驾驭那四把仿造仙剑。
瞥了眼太白仿剑,吴霜降摇摇头,依旧未能凝聚那把天真的精粹剑意。
事实上先前姜尚真通知山主夫人,最好少出剑,小心被那家伙窃取剑意。
宁姚只回了一句话,不用担心。
趁着吴霜降那座星宿天地即将崩碎之际,姜尚真现身,拍了拍陈平安的肩膀,沉声道:“保重。”
有媳妇当然是好事,可是有这么个媳妇,最少这辈子你陈平安喝花酒就别想了。
姜尚真同时以心声言语道:“如何?距离井上月还差多少?”
陈平安咧咧嘴,“还有些差距。”
架不能白打。陈平安除了做正事,与崔东山和姜尚真按部就班,其实也在用吴霜降的那座小天地,当做类似斩龙台的磨剑石,用来细密砥砺井中月的剑锋。
姜尚真欲言又止。
陈平安笑道:“要想杀个十四境,没点代价怎么行。”
两道剑光一闪而至,姜尚真与陈平安同时在原地消失。
不料陈平安发现自己身边跟随了一张绘玉斧的符箓,太白、万法两把仿剑,如影随形,应该就是先前那斫桂人的巨斧所化,这道符箓,杀力一般,但是最大的麻烦,就是阴魂不散,陈平安心声与姜尚真说道:“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来会一会这两把仙剑。”
机会难得,顺便连武夫体魄一并砥砺了。
能找补回来一点是一点。
哪怕是三人联手设局,在落魄山上,其实就掂量过后果的轻重了。
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可能是陈平安失去某把本命飞剑,或者笼中雀,或者井中月。
可能是姜尚真的一截柳叶,飞剑品秩跌境。可能是崔东山失去一副仙人境的遗蜕皮囊。
甚至更多,比如陈平安的武夫止境,都能跌境。
又或者,必须有人付出更大的代价。
落魄山上,陈平安最终订立了一条规矩,无论是谁被其余两人救,那么这个人必须要有觉悟,比如三人联手都注定改变不了那个最大的万一,那就让此人来与剑术裴旻这样的生死大敌,来换命,来保证其余两人的大道修行,不至于彻底断绝。崔东山和姜尚真,对此当时都无异议。
吴霜降一手负后,一手双指好似捻起一根琴弦,天地间响起一记无弦之音。
身后一尊天人相,如同阴神出窍远游,手持道藏、天真两把仿剑,一剑斩去,还礼宁姚。
刚刚躲过太白、万法两道剑光的陈平安,被一道毫无征兆的天雷给劈中,下一刻,陈平安双手攥住两把仿剑的剑尖,身形倒滑出去千百丈,剑光绽放,双手血肉模糊,剑气激荡,整张脸庞都被割裂出细密剑痕,不得不眯起眼,不敢正视那些剑光,陈平安倒退之势依旧不能减缓半点,剑尖缓缓从掌心处刺出。
吴霜降再起拨动那架无弦更无形的古琴,“小子真能藏拙,有这武夫体魄,还需要抖搂什么玉璞法相。”
一边攥紧两把仿剑的剑尖,一边只能任由无弦之音引发的天雷劈砸在身。
吴霜降双指弯曲,扯起一根弦,轻轻松开手指,陈平安就像被一棍横扫在腹部,整个人不得不弯曲起来,双手随之向前一滑,两把仿剑的剑尖已经近在眼前。
一尊十四境天人合一法相,毕竟不是手持真正的仙剑,与那飞升境剑修宁姚的问剑,已经落了下风。
吴霜降笑道:“花开。”
背后那尊天人相瞬间变幻出千百,悬停各处,各持双剑,一场问剑,剑气如瀑,汹涌倾泻向那一人一剑的宁姚。
吴霜降一手掐诀,其实一直在心算不停。
蓦然间,吴霜降竟是不小心扯断了一根弦,吴霜降抬起手,手指渗出一滴鲜血。
吴霜降神色凝重起来,只是心弦大震,以吴霜降的推衍之术,竟然依旧无迹可寻。
一直好似作壁上观的白衣少年,蹲在一处阁楼内,并未真正与那吴霜降交手,竟是比陈平安和姜尚真都要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