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泉这才说了句公道话,“陈平安有你这么个学生,应该感到自豪。”
崔东山便投桃报李,“竺姐姐这么好的女子,如今还无道侣,天理难容。”
于是两人差点没打起来,竺泉去往鬼蜮谷青庐镇的时候,依旧怒气冲冲。
韦雨松是个熟稔生意的聪明人,不然就竺泉这种不着调的宗主,晏肃这些个不靠谱的老祖师,披麻宗嫡传弟子再少,也早就被京观城钝刀子割肉,消磨殆尽了宗门底蕴。韦雨松每次在祖师堂议事,哪怕对着竺泉与自己恩师晏肃,那都从来没个笑脸,喜欢每次带着账本去议事,一边翻账本,一边说刺人言语,一句接一句,久而久之,说得祖师堂前辈们一个个面带微笑,装听不见,习惯就好。
韦雨松觉得帮助春露圃运输货物去往宝瓶洲,当然没问题,但是分账一事,得好好磨一磨。
在韦雨松打算盘算账的时候,晏肃与庞山岭便开始习惯性微笑,崔东山觉得这会儿没他说话的份儿,就跟庞兰溪挤眉弄眼,庞兰溪对这个俊美得不像话的“同龄人”,很提防,到底是少年心性,会担心青梅竹马的姑娘,遇上了更好的同龄人,难免会有些想法。尤其是下山去壁画城见她的时候,她随口聊起了这位来铺子购买神女图的外乡少年,虽然她说的是些少年脾气古怪的寻常言语,可庞兰溪心里边一桶水七上八下。
庞兰溪最近都快要愁死了。
所以特别想要与陈先生请教一番。
陈平安这个野修包袱斋与管着披麻宗所有钱财的韦雨松,各自杀价。
便是陈平安都有些无奈。
这个韦雨松,真是抠门得有些过分了。
半点宗字头谱牒仙师的风范都不讲。
一旦有些难聊的细节,韦雨松便搬出晏肃之外的一位远游老祖师,反正就是泼脏水,言之凿凿,这位老祖如何如何古板迂腐,如何在每一颗雪花钱上边锱铢必较,些许折损宗门利益的事情,哪怕只是嫌疑,这位老祖都要在祖师堂兴师问罪,谁的面子都不给。他韦雨松在披麻宗最是没地位,谁跟他要钱,都嗓门大,不给,就要翻脸,一个个不是仗着修为高,就是仗着辈分高,还有些更不要脸的,仗着自己辈分低修为低,都能闹事。
反正听韦雨松的牢骚诉苦,好像整座披麻宗,就数他韦雨松最不是个东西,说话最不管用。
于是陈平安没辙了,轻轻放下茶杯,咳嗽一声。
正在打着哈欠的崔东山便立即正襟危坐,说道:“木衣山护山大阵一事,其实还有改善的余地。”
韦雨松一拍桌子,“全部按照陈公子的说法,就这么说定了!”
陈平安满脸诚意,问道:“会不会让披麻宗难做人?”
韦雨松大义凛然道:“开什么玩笑,披麻宗只要是跟钱有关的事情,别说是竺宗主,天王老子都管不着我韦雨松!”
陈平安故作恍然,笑着点头。
韦雨松笑容不变。
果然是同道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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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雨松与晏肃、庞山岭一起离开。
韦雨松非要与崔道友叙旧,崔东山只好跟着去了。
只剩下陈平安与庞兰溪,庞兰溪落座后,轻声道:“陈先生,这位崔前辈,真是你学生啊?”
陈平安点点头,“觉得不像,也很正常。”
庞兰溪欲言又止。
陈平安笑道:“要是开口求人,难以启齿,那就……”
陈平安不再说话,抬起双手,比划了一下。
庞兰溪立即看懂了,是那廊填本神女图。
庞兰溪匆匆御风离去,匆匆返回宅院,将两只木匣放在桌上。
除此之外,还有一封从云上城寄来的信,收信人是他庞兰溪,转交“陈好人”。
陈平安收了信入袖,笑道:“现在是不是有底气说话了?”
庞兰溪小声道:“陈先生,我有些担心。”
陈平安心中了然。
庞兰溪是一个不用担心修行的少年,山上少年忧愁,愁不在修道,那就只能是宗门存亡兴衰,而披麻宗谈不上有此隐忧,或者说一直隐患重重,所有修士反而都已习惯,那么就只剩下那件事了。
陈平安笑道:“你先说说看,我再来帮你分析分析。”
庞兰溪便说了那些事情,其实也没什么事情。
只是少年懵懂情思,有些时候也会绕山绕水,不止是少女会如此百转千回。
陈平安听过之后,想了想,忍住笑,说道:“放心吧,你喜欢的姑娘,肯定不会见异思迁,转去喜欢崔东山,而且崔东山也看不上你的心爱姑娘。”
庞兰溪涨红了脸,恼火万分道:“陈先生,我可要生气了啊,什么叫做崔东山看不上她?!”
陈先生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呢!
以前不这样啊。
陈平安忍不住笑了起来。
庞兰溪想着想着,挠挠头,有些赧颜。
那个心结便没了。
不但如此,少年内心深处还是有些愤愤不平,觉得自己一定要好好修行,一定要自己姑娘知道,她喜欢自己,绝对没有看错人,一辈子都不会后悔。
陈平安这才说道:“那个姑娘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