颅,盘腿而坐,将竹刀竹剑叠放在膝盖上。
粉裙女童坐在黑蛇背脊中央。
青衣小童站在黑蛇的尾巴上,一晃一晃,只是当他望向那个黑炭丫头的纤细背影,他心头有些阴霾,先前那一瞬间,自己又感受到了黑炭丫头恍若天生的压迫感。
这种让人不太舒服的感觉,让他很不适应。
第一次察觉到裴钱身上的异样,是在群山之中,他们一起围追堵截那条成了精的乱窜土狗,裴钱浑身草木碎屑,脸上还有被树木枝条钩破的几条小血槽,终于好不容易堵住了那条“野狗”的去路,她对于身上那点不痛不痒的伤势,浑然不觉,眼中只有那条走投无路的野狗,双眼神采奕奕,拇指按住刀柄,缓缓推刀出鞘,她猫着腰,死死盯住那条野狗,竹刀出鞘一寸,眼神便炙热一分。
从那个时候开始,青衣小童就没再将裴钱当做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看待。
他甚至还有些疑惑不解,挺正人君子的陈平安,怎么就找了这么个小怪胎当弟子?还是开山大弟子?
棋墩山出身的黑蛇,无比熟稔返乡山路。
裴钱,和青衣小童粉裙女童,三位各怀心思。
裴钱用刀鞘底部轻轻敲击黑蛇头颅,皱眉道:“别偷懒,快一些赶路,不然哪天我学成了疯魔剑法,就拿你来练手。”
“座下”黑蛇只得加快度。
落魄山那边。
陈平安重返竹楼,百感交集。
一路上,魏檗与陈平安该聊的已经聊完,以缩地成寸的一方山水神?本命神通,先返回披云山。
石柔看着陈平安登上二楼的背影,犹豫了一下,搬了条竹椅,坐在檐下,很好奇陈平安与那个崔姓老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老人不像是纯粹武夫,更像是个退隐山林的老儒士,魏檗和朱敛,好像很默契,都没有在她面前多说什么,都当老人不存在。
老人一开始是想要栽培裴钱的,只是随手轻轻一捏筋骨,裴钱就满地打滚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糊了一脸,可怜兮兮望着老人,老人当时一脸自己主动踩了一脚狗屎的别扭表情,裴钱趁着老人怔怔出神,蹑手蹑脚跑路了,在那之后好几天都没凑近竹楼,在群山之中瞎逛,后来干脆直接离开西边大山,去了骑龙巷的糕点铺子,当起了小掌柜,反正就是死活不愿意见到那个老人。在那之后,崔姓老人就对裴钱死了心,偶尔站在二楼眺望风景,斜眼瞥见裴钱,就跟见着了一只雏凤幼鸾成天待在鸡窝里、那小家伙还特别开心,这让一身儒衫示人的老人有些无奈。
陈平安敲门进入。
崔姓老人盘腿而坐,睁开眼睛,打量着陈平安。
陈平安坐在老人对面,背着那把剑仙,腰间悬挂着养剑葫。
老人觉得那把剑有些碍眼,至于那枚养剑葫,还稍微好一些,江湖儿郎,喝点酒,不算什么,“就靠着这些身外物,才得以活着离开那处污秽之地?”
陈平安说道:“不能说‘就’,不过没有这把剑,我还真活不下来。在书简湖青峡岛,差点被一位上五境野修打死。”
老人讥笑道:“人家若是真要杀你,有无这把剑,根本不重要。”
陈平安说道:“在可杀可不杀之间,没有这把剑,可杀的可能性就会很大了。”
老人皱眉不悦。
陈平安缓缓道:“武学路上,当然是要追求纯粹二字,可是如果刻意为了尽善尽美的‘纯粹’,一次次故意将自己置身于生死险境当中,我觉得不好,一次涉险而过,哪怕再有两次三次,可是总有一天,会遇到过不去的坎,到时候死了也就是死了。我觉得练拳的纯粹,要先在修心一事上,比山上修道之人更加纯粹,先做到心境无垢,出拳之时夹杂着诸多身外物,事后才有机会剥除,这是武道纯粹的根本,不然武学道路,本就道阻且长,坎坷难行,更有断头路在前方等着,如果仍是喜欢告诉自己死则死矣,还怎么走得远?”
老人双拳撑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冷笑道:“怎么,出门在外浪荡几年,觉得自己本事大了,已经有资格与我说些大话屁话了?”
当老人不过是身前向前几分,竹楼二层的屋内,瞬间便是拳意丰沛如洪水,汹涌扑向陈平安。
就连竹楼外的石柔,都察觉到这股洪涝即将决堤的惊人气势。
陈平安坐在原地,岿然不动,身形如此,心境如此,身心皆是。
室内如有迅猛罡风吹拂。
陈平安不断向后倒滑出去,只是依旧腰杆挺直,哪怕背靠墙壁,依旧不改坐姿丝毫。
老人叹息一声,眼中似有怜悯神色,“陈平安,走完了一趟书简湖,就已经这么怕死了吗?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何自己迟迟无法水到渠成破开五境瓶颈?你真以为是自己压制使然?还是你自己不敢去深究?”
陈平安默然无声。
老人看着那个背靠墙壁的枯槁年轻人,“怕死就是怕死,你不敢承认罢了,当然,你自有怕死的万般理由,我不会因此而笑话你半句,不过呢,世事值得玩味处,就在于此,习武也好,修道也罢,可不管你的想法是不是合乎情理,所以你的道理是对的,但是很可惜,你无法用一个于你正确的道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