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僵硬,自己这次真是得意忘形了,竟然会出现这种该死的纰漏,唉,果然跟卢白象这般的臭棋篓子下过棋,会害得自己棋力也会往下暴跌啊,崔东山赶紧站起身,一揖到底,为自己辩白:“是国师崔瀺的手笔,先生明察秋毫,与学生崔东山绝对无关啊!半颗铜钱的关系都没有啊!”
这种厚颜无耻的混账话,陈平安竟是挑不出大的毛病来。
陈平安沉默片刻,无奈道:“起来吧。”
崔东山装模作样摸了摸没有汗水的额头。
却发现陈平安是在望向那女鬼,崔东山只得再次作揖回去。
女鬼仍是不愿起身,磕头不止,这份诚心诚意,已经无需言语。
陈平安转头对崔东山说道:“那她就交给你了,如果可以的话,就帮着她‘开山’进入仙人遗蜕,如果不行,也不用勉强。”
崔东山拍胸脯保证道:“先生只管放心,即便最后不成,保证还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陈平安笑道:“如果成了,我需要给你多少报酬?”
崔东山讶异道:“尊师重道,为先生排忧解难,是学生职责所在,需要啥报酬?”
陈平安嗤笑道:“你自己信不信?”
崔东山腼腆一笑,“先生不但学问渐深,更是人情达练。追随先生求道,学生……”
陈平安不得不打断崔东山让人肉麻的溜须拍马,“打住,我们还是有话直说。”
崔东山想了想,坐回长凳,喝了口茶水,试探性问道:“如果学生说必须要先生拿出所有金精铜钱,而且多多益善,先生能否答应?”
陈平安点了点头。
崔东山问道:“先生就不怕福祸相依,这位女鬼在我的指点下,成功鸠占鹊巢,炼化了仙人遗蜕,却被我动了手脚,再不忠诚于先生?先生愿意在这么大一件事情上,相信我崔东山?”
陈平安摇头道:“我不是相信你崔东山,是相信再给了你一次机会的先生。”
崔东山沉默不语。
女鬼石柔听得如坠云雾。
完全不知这对先生学生在打什么机锋。
崔东山伸出双指捻起那张黄纸符箓,与此同时,女鬼石柔就已经被扯入符箓,一起被收入崔东山雪白大袖当中。
要知道这张符箓已是陈平安的炼化之物。
心情激荡的枯骨女鬼飘荡在冥冥虚空当中,对那位眉心有痣的神仙少年,不由得更加敬畏。
而对名义上、甚至签订了生死契约的真正主人陈平安,她其实畏惧不多,至于敬意,更是谈不上。
至于为何如此。
因为世事如此。
崔东山收起符纸后,“先生能否再多逗留几天?最多三天,就可以有结果了,无论好坏,到时候都可以继续赶路。”
陈平安点头道:“可以。”
崔东山有些羞赧和愧疚,向陈平安伸出一只手掌。
陈平安从方寸物当中,取出那几袋子大骊王朝作为赔罪礼的金精铜钱。
当真是还没捂热,就要转手没了,女鬼一旦成功进入仙人遗蜕,接下去还会是个需要用金精铜钱去填的可怕无底洞。
然后陈平安又将咫尺物中的杜懋阳神身外身,取出,任由崔东山收入他的咫尺物当中。
崔东山走到房门那边,停下脚步,转头笑道:“先生,虽说是事先说好了的,可是学生这么收拾那几人,先生不生气?”
陈平安摇头道:“不涉及大是大非,你只管放手去做。”
崔东山又问,“那么裴钱呢?”
陈平安叹了口气,“我只能告诉自己,早错早知道,总好过以后她铸下大错,再忙着亡羊补牢吧。”
崔东山欲言又止,并且绝不是那种欲擒故纵的手法,他最后也学着陈平安叹了口气,“先生最近不妨多看些法家圣贤的书籍,毕竟以儒家礼仪规矩和道德准绳,衡量山上山下的所作所为,太过繁琐且吃力了,比如法家推崇的‘君臣上下贵贱皆从法’,‘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都算是治世的良药,亦可省掉许多不必要的糟心。先生就算不愿奉行法家,拿来打发时间,佐证儒家食补、法家药补之说,应该也不是坏事。”
陈平安笑道:“好的,趁着这几天留在县城,我去找几本法家著作看看。”
崔东山作揖道:“先生从善如流,学生自愧不如,受教了。”
陈平安无奈道:“你怎么不跟魏羡他们比拼马屁功夫,他们四个肯定心服口服。”
崔东山在关门的时候,笑容灿烂,问道:“先生,以后闲暇时分,不如我教你下棋吧?”
陈平安愣了一下,“以后再说吧。”
崔东山笑着离去。
屋内那个金光流转的圆圈,随之消散。
崔东山回到自己屋内,闭眼而坐。
最后他郑重其事地拿出一幅画卷,竟是与金精铜钱一般材质的卷轴。
在崔东山打开后,桌上这幅画卷流动如潺潺而流的光阴长河,一幅幅画面连绵不绝,就像是人世间最真实的人和物。
而画卷上的人,正是陈平安。
画面上从光阴长河中“截流”的人物,多是陈平安和宋集薪这对泥瓶巷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