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眼睛的,骂什么一门老鸨娼妇,事不过三,不然就要直接在对方家里开妓院之类的。
真正的深意,当然是那个“事不过三”。
不过那些骂人的话,可真不讲究,一听就是那个臭屁小道童的措辞,这次返回浩然天下,哪怕太上师祖拦着自己,也要跟那个早就看不顺眼的小屁孩,好好说道说道。这九十来年,丁婴几次与自己巧遇,应该不是小道童擅作主张,可是那次给兵符门门主抓走,她敢断言,绝对是那个最记仇的小王八蛋在捉弄自己,虽然有惊无险,可回头想一想,也十分恶心人啊。
而且因为附身一事。
最关键的是,太上师祖坏了藕花福地的规矩,也害得“镜心斋童青青”的所有谋划,付诸东流。
小道童抢在童青青拿到铜镜和青色衣裙的魂魄之前,迅速定下了最终的榜上十人。
还是说一辈子都扣扣搜搜的太上师祖,遇上了大财主,所以不在乎那笔钱财了?打算直接砸钱将自己拎出藕花福地?
樊莞尔,或者说是童青青视线中。
那一袭白袍已经临近城下。
不对,准确说来,她现在应该已是太平山道姑黄庭,不再是一团浆糊的牵线傀儡樊莞尔,更不是那个胆小怕死的童青青。
她喂了一声,高高抬起手臂,向城外那个家伙伸出大拇指。
这是名动桐叶洲的太平山道姑,生平首次敬佩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男人。
陈平安抬起头,看着古怪且陌生的樊莞尔,皱了皱眉头。
他只是望向种秋,两人相视一笑。
在陈平安心目中,不管是哪里的江湖,就该有宋雨烧和种秋这样的江湖人在,那才算是江湖。
黄庭一挑眉头,笑意更浓,“有个性,我喜欢!”
城外是停下脚步的陈平安。
城头上,跻身榜上十人的,分别有湖山派掌门俞真意,已经戴上了那顶银色莲花冠,身边悬停有一把琉璃飞剑,拿出了一把玉竹折扇,每一支扇骨上边,都以蝇头小字,记载了一门武林绝学。
种秋,神色释然,趴在破败城头上,双肩松垮耷拉着,不像是平时的那个南苑国国师了。
春潮宫周肥。
神色肃穆的北晋大将军唐铁意,拇指一直在摩挲着炼师的刀柄。
磨刀人刘宗。
捧着软绵绵青色衣裙的云泥和尚。
程元山不知躲在京城何处。
第十的游侠儿冯青白,已经死在好兄弟唐铁意的炼师刀下。
第一的丁老魔,则死在了那个叫陈平安的谪仙人手中。
十人之外,城头上还有气势浑然一变的黄庭,她虽然不在十人之列,但现在恐怕连周肥都不敢挑衅她。当神魂与肉身融合后,她的容貌开始出现变化,本就绝美的容颜,又增添了几分光彩,愈发倾国倾城。
鸟瞰峰陆舫,准备在藕花福地继续逗留一甲子,既为自己的道心,也为好友之子,担任他的半个护道人。
簪花郎周仕,所思所想,除了离别在即的伤感,也有对六十年后的美好憧憬。
魔教鸦儿,即将被周肥带出这座天下,丁婴一死,她是最心如死灰的一个。
此时此刻,当所有人看到那个年轻谪仙人,停在城门外的官道上。
俞真意眼神晦暗,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种秋会心一笑。宰了丁老魔的人,就该如此霸气!就像是在说你们都看到了,与丁婴一战,我陈平安受了伤,谁想趁火打劫,尽管来,下了城头,我们再分生死。
磨刀人刘宗唉声叹气,背靠着墙壁,正犯愁呢,见过了牯牛山那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战,他是真没精气神去趟浑水了,觉得没啥意思。如果这次还有机会走下城头,安然返回科甲桥的店铺,不然以后就老老实实当个富家翁得了,最多挑一两个顺眼的嫡传弟子,莫作他想喽。
龙武大将军唐铁意眼中掠过一丝怒气,只是犹豫片刻,干脆闭目养神,眼不见心不烦。
最后陈平安就这样径直走过城门,渐渐远去。
俞真意漂浮而起,踩在那边琉璃飞剑之上,就要去往牯牛山。
那些从天下各处聚拢而来的充沛灵气,已经开始四处流散,他俞真意一个修道之人,岂能错过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
灵气不同于虚无缥缈的天下武运,不挑人,只要有本事,谁都能揽入怀中。
唐铁意盯上了精神萎靡的磨刀人刘宗,沿着走马道缓缓前行。
刘宗悚然,蹦跳而起,骂骂咧咧道:“好你个唐铁意,敢把我当软柿子捏?!”
黄庭则盯上了看不顺眼的周肥。
春潮宫宫主在这块福地的所作所为,镜心斋童青青可以忍,太平山道姑黄庭可忍不了!
在樊莞尔眼中,那是一把普通的铜镜,可是在黄庭手上,大有玄机,她以气驭物,将地上的铜镜抓在手中,她以手指重重敲击镜面,砰然碎裂,镜面破碎之后,露出幽绿深潭一般的异象,黄庭伸出双指,好似捻住了某物,往外一扯,竟是被她扯出了一把带鞘长剑!
她可是桐叶洲第三大宗门太平山的天之骄子,未来的宗主,只要跻身上五境、必成十二境仙人的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