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儿你应该很清楚吧,有关吴默兄弟的身世……”赵成安低声呢喃一句。
“嗯……”林霜儿默默点头,“吴大哥有说过,他是将门之后,父亲因当年外族入侵,遭遇屠城惨剧,自己幸得有善人保护,最终流落开封……”
“他还说过,他痛恨那些曾经在战场上,‘耀武扬威’的英雄对吧?”赵成安继续道。
“啊,我还记得,那天在‘玉水湖’,他带我们去他住的地方,一路上跟我们讲起你父亲赵子川前辈的事……”林霜儿一边嘀咕着,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不由惊异道,“等一下,难不成你和他闹矛盾,是因为——”
“没错……”赵成安苦诉点了点头,沉痛说道,“我是赵子川的儿子,而吴默兄弟和那些孩子,则是当年战争的牺牲品……这么一想,他把我当成仇人看待,也不奇怪吧……”
“可那都是父辈之前的事,你们是要好的朋友,怎么能因为这些事……”林霜儿简直不敢相信,想要站起来反驳一句。
然而还不等林霜儿开口,赵成安便在一旁紧声嘀咕道,“作为那些孩子的视角,如果有一天,你的弑亲仇人站在你的面前,你会怎么想……”
“可是……可是……”林霜儿有些犹豫,支支吾吾道,“他们那么小,你父亲战死时,他们都没出生,他们的亲人,根本不可能是你父亲害死的;再说了,当年战争死了那么多人,谁又会想到,他们的父母是死在谁的手上……”
“他们不是,但其他和我一般年龄,甚至比我年长的遗孤,知道我的身份,一定也会把我当做仇人看待……”赵成安继续低头道,“我父亲并不是个例,这些孤儿只是痛恨像我父亲一类的人——没错,在他们眼中,我就是刽子手的儿子,永远背负着洗不掉的罪孽……”
“公子……”林霜儿还是第一次看见赵成安如此沮丧的样子,简直令人心酸和沉痛,一时不知如何安慰。
“我来开封的目的,本来只是寻找我父母的身世,却不想遇到你们这些知交的朋友——我从小就孤独,家里只有义父和妹妹陪我,我从来没有感受过,有这么多朋友在身边的感觉;老实说,我这几十天的经历,比我过去十几年过得还要开心,因为最初没有真正的亲人朋友,所以我非常珍惜我身边的每一份感情……”赵成安继续呢喃道,“可是现在,当我知道真相的一刻,我最好朋友却背我而去——不是因为彼此的矛盾,也不是因为世事的变迁,而是从出生下来就决定的,无法被改变的残酷命运……”
赵成安越说越消沉,仔细想想如果自己不是赵家后人的身份,或许比现在过得开心许多……
“你就这么讨厌自己的身世吗……”忽而,林霜儿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稍稍一变,冷冷一句问道。
“你说什么?……”赵成安没有听清,回头凝问一句。
“我说你就这么讨厌你自己的身世吗——”林霜儿强调一声,神情也随之严肃起来,这种表情和态度对待赵成安,老实说还是第一次,“就因为命运的殊途,从而否定自己相信的一切……你说得对,命运是无法改变,可是那又怎样呢?不管你出生富贵还是贫穷,生来名后还是罪人,路总是要走下去的——人一辈子不可能事事如意,总会有许多的矛盾和悖论,甚至让你一生都无法克服;可路是陡的,人是活的,大不了就是跌下山崖摔断腿脚,但只要坚持,总有可以登山山顶的一天不是?就算吴大哥再也不把你当朋友了,你就不过日子了吗……”
赵成安第一次听到林霜儿“训斥”自己,老实说,还真有点不太适应。不过缓缓抬起头,从林霜儿的眼神中,赵成安似乎看出了一丝真切,脸上的表情也稍稍一变。
“其实比起我,你幸运多了……”良久,林霜儿的语气渐渐垂下,独自感叹道,“你至少知道,你的家人是谁,还有那么多的前辈把你当宝一样宠着……可我呢?出生到现在,连自己的父母是谁,在哪里出生都不清楚,我和我妹妹被莫名带到这个世界,从小面对的,就是暗无天日的古墓,仿佛永远看不到期望和曙光……”
“霜儿……”赵成安一边听着,一边不自觉默默呢喃道。
“直到我遇见公子你,我发现老天还是挺眷顾我的……”林霜儿忽而双手靠背,转而淡淡一笑道,“我承认,我平时过于顽皮,经常闯祸,被师尊还有师姐打骂,这次来开封城,甚至还得罪了人,跟某些门派弟子结下了梁子,彼此互不待见……其实我的这些跟你一模一样,都是人生路上无法调合的矛盾,但是我并不沮丧,因为我觉得这很正常——我得罪了华山派,牵扯进‘空神教’,还被师姐天天‘扒皮抽筋’,日子过得可悲催了;但是我并没有因此而放弃生活,因为我知道我还有你,还有我妹妹,还有关心我的那些朋友;虽然路途经遇坎坷,但只要有你们在,我就知道人生还有希望和追求,还有能让我快乐和值得珍惜的东西……公子,你如果和我一样看得清这些,自然而然就能平心面对人生中那些令人烦恼的点点滴滴,无论是命运的挫折,还是父辈的恩怨,你都可以顺其自如……”
赵成安听了,仿佛略有感悟,不过还并没有真正从悲伤中完全解脱出来,只是轻轻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