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的下家一定,春姐就开始给几个姑娘准备着上京事宜了。
“如今初夏,过半个月动身,虽然有些赶,但好歹算是定下来了。我给你们每个人一百两银子傍身,首饰衣裳什么的也都着人安排好了。其余的,有李家人给你们安排,进了府就是进主子屋里头,不能丢人!”
春姐抓紧时间教导几个人,叫杨三娘紧急补了课。
按照杨三娘的说法,李家是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比之小翠柔去的地方不知道高出多少个档次。
她们虽然是当丫鬟,但是那位李家主母讲明了是当陪嫁丫鬟,所以她们身上的风尘气都要收一收。
毕竟将来她们真正的主子,是那位六姑娘。
离走的时候不远了,几个姑娘日日都听杨三娘的训导,累得各个萎靡。
可宿云除却紧张,还有些担忧。
她总想回家看看。
还有当年,春姐答应的东西,她被人买走之后,还要给家中一些钱……
也不知道阿娘拿到没有。
宿云很想问问春姐。
虽然多年没有跟家人见面,但是宿云自从识字之后,每年都有写信给家里人,拜托春姐叫人送回乡下。
宿云壮了胆子,临
出发前一晚才去春姐房中询问。
春姐还没说睡,坐在窗子底下看账,心情十分不错的样子,看到宿云来了也是笑吟吟的:“哟,你怎么来了?”
“掌柜的,我有个事儿想问你。”宿云很是不安,“当年,说给我家的钱……”
不出宿云所料,这话一出,春姐面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宿云早想到了春姐可能会不高兴,连忙道:“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实在,实在不行,就将我的那一百两银子运出八十两来,劳烦您安排人帮我送回家中去,如何呢?”
她料想自己此生可能无法再见家人了,若能让他们过得好,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谁知春姐淡淡的看了宿云一眼,许久之后却是轻叹一声,站起身来走到书架前,取出了一个盒子,交给了宿云。
宿云一头雾水的打开,等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时,彻底愣在了原地。
盒子里都是信件,从她十岁那年的开始,整整五封,还有她攒下来塞进去的银票,都放的好好的。
“原本打算明儿偷偷塞到你随身的箱子里的,但是既然你来问了,如今告诉你也没什么。”春姐去点了烟袋锅子,烟雾缭
绕间眸光微叹的看着宿云,还有几分意味深长,“你是个懂事的,瞒着你我心里头也有不忍。”
“你十岁那年起,我派人去你们村中送信,你家人就不在那里了。”
“当年我着人问过,说是几个月前就搬走了,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来这儿跟我说。”春姐吸了一口烟叶,看向宿云的表情有些怜悯似的,“其实你也知道,我跟你娘的关系不算查,我也不缺那两个钱,尤其你又从小懂事听话,我没道理拦着你的信件。只不过呢……”
春姐近乎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宿云看着盒子里的信件,眼眶渐渐模糊了,她看看春姐,便知道她根本不可能跟自己撒谎,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的手颤抖着,哽咽道:“所以,他们是,走了,并不想,再见我,是吗?”
春姐看向宿云,眸中头一次多了些说不上的怜惜和安慰:“其实想想也好,你将来若是发达了,也不必管他们了。当年他们将你卖到我这里来,可能就已经不把你当自己的女儿了。”
春姐自问不是个心狠的人。
这样的事情,当年眠柳经历过一回,她也唏嘘了一场。
如
今宿云又是一回……
“好好的,这里头你的银子大概有个七八十两,都归你了,这样你还比她们都多些,我给你的箱子里额外多塞了一百两,将近三百两……算是我个人给你的。”
春姐很喜欢宿云的乖巧。
可再喜欢,她仍旧是要做生意的。
只能多多补偿了。
宿云回去,抱着信件,硬生生的睁着眼等到了天亮。
天蒙蒙亮时,她们几个坐上了出扬州的船。
船走了多久,宿云在船上睡了多久,她几乎是睡到了盛京的。
梦里头,宿云看到了自己的娘亲,看到了自己的弟弟。
等醒来,看到盛京满目的繁华时,宿云已经冷静了下来。
终归不是一路人了。
港口处来了一辆颇大的马车,还有无数婆子媳妇,各个神色肃穆,不与她们多说一句话,甚至多看一眼都没有。
被这样的气氛影响,几个人上了车,都有些战战兢兢的。
“这就是高门的规矩吗?可真吓人……”眠柳嘴上说着,眼中的兴奋和期待却是抹不平的。
宿云靠在车壁上,闭着眼睛,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
直到李家门前。
几人照旧是从小门而入,一进来就看
直了眼。
在扬州的时候,她们以为苏家就是极为富贵的了,院子精致漂亮,而且宽敞;但进了李家之后,才知道什么叫钟鸣鼎食,豪门富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