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筠桑揪紧了手里的帕子,面上神色不显:“哦?什么故事?”
“姑娘想听吗?”平氏的笑容平和中带着微讶,“姑娘竟也对这样的民间故事感兴趣吗?”
李筠桑的笑容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姨娘说就是了,民间故事我听得少,只当听个趣儿。”
“这还是我做姑娘时,我母亲说的。”平姨娘面上笑容和煦,“也不怕污了姑娘的耳朵。传说就是在一个大户人家里,有一个很是富庶的老爷,娶了个很贤惠的夫人。那位夫人呢原是个很好的人,对待后来的庶子女也很好。可是直到老爷人到中年,娶了一房很漂亮的姨太太后,那夫人就有些坐不住了。”
听得这段,李筠桑基本上已经确定平氏是想说什么了,一边的春分也神色怔然,呆呆地盯着平姨娘的脸。
“那姨娘据说是同当今平康坊的行首一样,出身烟花之地,却实在美丽不可方物。老爷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平息了非议,将人抬了回去。那姨太太也争气,很快就有了身孕。”平姨娘说着说着,神色唏嘘,“不过那夫人嫉妒她生得美丽又得宠爱,猪油蒙了心之下,便给那姨太太下了一味毒。”
李筠桑险
些坐不住,牢牢地盯着平氏的双眸。
平氏似乎是感觉到什么,对上李筠桑的眸子却是平静无比:“姑娘可知道是什么毒药?”
“……什么?”李筠桑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的这一句话。
她告诫自己不能被平氏所蛊惑,但却忍不住想要听下去。
“说起来那毒药也是神了。缘何我信了这么些年?就是那毒药如今在市面上也能找的到的。不过有市无价,很是昂贵呢。是来自别国的一种极难发现的毒,名为酸杞。”平姨娘一字一句地说着,最后将笑吟吟的视线落在了李筠桑的身上,“酸杞之毒,可使人身子衰败,若中毒之人有身孕,更是能使胎儿也一同染上毒气。那孩子便生不出来。就算是生出来了……”
平姨娘秀丽的眸子微微闪烁:“那也是禀赋极弱,而且母体难以成活啊。”
母体,难以成活……
所以是她的出生,断送了葛姨娘的活路?
不,不是的!
她不是首辅之女李筠桑,她只是从现世来的一抹孤魂而已!
“姨娘,同我讲的这个故事,倒是真的稀奇。”李筠桑一点点垂下眸子去,掩住了眸中的痛楚与纠结。
果然,姜还是老的
辣。
仅仅几句话,这个女人就让她溃不成军,几乎丢盔卸甲。
真的有些破防了。
平氏微笑:“哪里。同姑娘所说,让您听个趣儿罢了。”
“既如此,我先告辞了。”李筠桑站起身,留存着最后的理智,微微福身见礼,“姨娘好好休息,近日事多,别累坏了身子。我病中难以支撑,先回去了。”
走到门口,平氏的声音在身后悠悠响起。
“若是姑娘来日还想再听故事,尽管来找我就是了。”平姨娘轻笑,“我很乐意再给姑娘讲。”
李筠桑没有回话,径直出了积珍阁。
“姑娘信了她?”
刚到芾郁轩门口,春分再也按捺不住,急促而低声地问道。
李筠桑的四肢有些酸软,她突然想起来,小时候爷爷常说,人是不能骗人装病的。
否则的话老天爷会惩罚不听话的小孩子,会让她真的生病。
“信不信的……”
这一瞬间李筠桑只觉得天旋地转,不消片刻便失去了意识。
临跌倒前,她被人揽在了怀里,耳边是春分惊极的喊叫声,落在她耳朵里,像是隔着一层浓浓的雾,十分的不真切。
果然是,遭了老天爷的天谴了。
再醒来时,入目便是熟悉的帷帐。
李筠桑已经记不得自己多少次醒来从无尽的期待中跌入失望和绝望了。
她没有一天是不想离开这里的。
与前几次不同,这次的病痛来势汹汹,大有摧毁李筠桑的气势。她抬眼都无比的费力,只能看到窗外似是已经黑成一片,屋内昏黄烛火摇晃,寂静无声。
帐子外偶有几声低低的说话声,李筠桑合上眼,抬起无比沉重的手臂晃了晃,那帷帐便跟着她的动作摇晃了一下。
很快,有人撩起了帘子,露出春分那张满是担忧的脸来。
旁边便是小红,这回她没有哭,只是眼眶通红微肿着,满面的心酸不已。
几个大丫鬟都在,每个人面上都是一副哀戚之色。
“你们这样,会让我以为我下一刻就该入土为安了。”李筠桑只觉眉心烧得厉害,身上确实又痛又冷,连四肢都是僵硬麻痹的。
春分险些绷不住泪意,忙道:“姑娘别乱说话。奴婢们也是担心您的身子,您这三番两头便病一场……”
李筠桑才十几岁,怎么受得住呢?
而李筠桑本人却是不大在意,除了这一次次的病痛将她折磨得几乎有些阴鸷以外,她
倒是从未担心过会直接一不小心病死。
虽然听起来有点拉胯,但是总好过磋磨在这里。
“别哭了。大夫来过了吗?”李筠桑有气无力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