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岭说温客行很怕周子舒。
高崇当时还没感觉。
毕竟在之前进入四季山庄那短短一个照面来看,温客行只是愁眉不展,看起来别有忧思而已。
但现在高崇确定了。
温客行真的惧怕周子舒。
因为当周子舒出现那一刻,温客行身体立刻紧绷了起来,神色也变得很不安,看着周子舒时,眼神微颤,张了张嘴似乎急于想解释什么,却因为周子舒看都没看他,只能咬了咬唇,住了嘴。
周子舒看都没看温客行,古井一样的眼神无悲无喜,落在高崇身上,道:“高盟主,深更半夜,到我未婚坤泽的院子里来,还相聊甚欢,您如此行为,让我这个做晚辈的,该如何反应啊?”
高崇被周子舒堵得说不出话来。
没错。
现在明面上看是高崇失礼,但是在场只有他们三个人,有些东西即便不知全貌,但其中的波云诡谲,却是难以掩盖的,有必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吗?高崇为什么来找温客行?周子舒真的不清楚?
可惜周子舒似乎就是要将将揣着明白装糊涂进行到底了,见高崇面色难看,难以回应,接着悠悠道:“今日的事情,为了我四季山庄还有五湖盟的脸面,我就不追究了,但是还请高盟主尽快离开的好,不然一会儿我叫了外人来,人人都知道我四季山庄的未来庄主夫人与五湖盟盟主瓜田李下,就是你五湖盟丢得起这个人,我四季山庄也丢不起。”
这话说得高崇不止脸色难看,直接变铁青了。
然而他能怎么办?
和周子舒打起来?
赖在这里不走等更多的人来围观?
当然不可能。
所以即便脸色铁青,高崇依旧只能离开。
而在离开之前,他回身扫了一眼温客行,目露担忧之色。
温客行握着手中的玉箫,低眉敛目,回避了高崇的眼神。
看到这一幕的周子舒,在确定高崇彻底离开后,抬眼看向温客行时,目光如寒潭之水,泛着幽幽沁人的冷意,道:“我可不记得原来高崇会如此的关心你?现在倒是好本事了,还惹了多少原本心如铁石的都对你生起怜爱来了?”
听得此话,原本还有些“心虚”的温客行立刻一股火直冲脑顶。
这段时间以来,他事事忍让、处处配合,可周子舒一直不咸不淡,也就罢了。
现在这话里话外,竟然在污蔑他……他……
他就是再眼瞎,再不挑食,也不至于去“勾引”高崇吧!?
气!
快气死了!
都能又不想和周子舒吵架,值得一甩袖转身要回屋里。
他今天不想搭理这个周子舒!
却在走到门口时驻足了——被周子舒叫住了。
准确地说,不是因为周子舒叫他才驻足,而是周子舒叫他时用的称呼。
“老温。”
周子舒叫他,老温。
握着玉箫的手,不自觉地颤了一下,温客行站在门口,就这么站着,久久不动。
方才心中升腾的那股子怒气消失得无影无踪,被怯懦取代。
他怯了。
连回头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他怕看见周子舒的眼睛。
好在周子舒没有干站着等他反应,慢慢走到他身后,轻轻地从发顶向下抚摸温客行的头发,然后用一种近乎叹息的语气道:“你是温的,活的,真好。”
就这一句话,轻轻的一句话,便击垮了温客行的防线。
翻腾的情绪冲上眼底,有些许滚烫要用处,却被闭上的眼睛死死留住,温客行的睫毛轻颤着,他试图开口说什么,道:“阿絮,我……我……”
他应该道歉的。
他应该向阿絮说一声对不起。
“别说了,我不想听。”周子舒道。
我不忍心苛责你。
如果你道歉了,我如何忍心不原谅你?
但如果我原谅你………这么这么多年,谁来原谅我?谁来解脱我?
那一句冰凉的永远不会再睁开眼睛的尸体吗?
生不得,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煎熬,却不得不生。
因为生的代价太大了,自己的一条命是用最爱人的命换回来的。
所以自此以后,不管活得如何萧索,如何痛苦,如何疲惫,便都不具备处置自己生命的权力。
如何只是常人,还可以期待最终解脱的来临。
可他连那个最终的解脱都不能期盼。
因为他长生不老。
呵呵。
长生不老啊!
多少人梦寐以求!
于他而言,却只生不如死的诅咒。
所以为什么要原谅?
他凭什么不能恨呢?
恨那个他最爱着的也最爱着他的、付与他无尽痛苦的人?
人活得太久,消磨掉了太多的情绪。
爱与恨。
仿佛都变得没那么激烈,变得平淡。
但见到眼前人的时候,他就知道错了。
不是平淡。
像就一样,酿造好后经过多年贮藏。
再打开时表面看着好像都发霉了,但扒掉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