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岭是知道自己分化成了什么的。

在分化的高热把他搞到昏迷之前，身体的种种表现已经在昭告了。

他是带着绝望的情绪苏醒的。

入目第一眼看到的是守在他床前的温客行。

他记得这个人。

和周叔一起救了他的温叔。

周叔说，温叔是济世堂的东家。

张成岭知道他应该起身和温叔道谢，毕竟人家收留了他——他与周叔现在就住在济世堂的分号里。

但他不想动。

绝望的情绪如此清晰。

他近乎万念俱灰。

他分化成坤泽了。

镜湖派灭门，张家只剩下他一个人活下来。

他本就是家中最没用的孩子，现在他不仅没法为父母兄长们报仇，也没法为张家传宗接代，延续镜湖派的传承。

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根本就不应该是他活下来！

如果被保下来的是任何一个兄长都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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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岭现在的情绪不对头。

温客行一眼就看出来了。

毕竟岁数在那里摆着，论阅历、心智，十个张成岭也并不是温客行的个儿。

只心念一转，温客行就猜出成岭在想什么了。

笑了笑，温客行伸手擦去成岭眼角的泪水。

是的。

成岭哭了。

但许是因为太过绝望痛苦，孩子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哭了。

叹息一声，温客行道：“说起来，你的身世与我有些相似，我亦是年幼失祜，无依无靠，亦是分化成了坤泽，但现在我已经把自己绝大部分的仇人，都送去地狱了。”

听得此话，又花了点时间理解了话中透露的意思，成岭的眼神从方才的一片死灰，渐渐恢复了几分光彩。

拍了拍孩子的脸蛋，温客行的神色一派温柔，轻声道：“成岭，记住一件事情，足够的强大才是解决所有问题的根本，最起码我活着得到的教训，一直都是如此。”

成岭的眼神骤然爆发出发毒的亮色，他猛地爬起来，在床上向着温客行跪下，道：“求温叔你收我为徒！”

温客行一怔，他没想到这里的成岭竟然想要拜他为师。

但随即明了。

周子舒是乾元。

武林上只要稍微有点儿名号的门派，除了家传，就没有乾拜坤或是坤拜乾的规矩。

这个世界的乾坤大防，比他原本世界的男女大防还要严苛得多。

成岭只怕一察觉到自己分化成坤泽后，就绝了拜周子舒为师的念头。

所以才会那般绝望吧。

看着比他记忆里还要更苍白瘦弱的孩子，温客行心软了，拍了拍孩子的头，道：“我不能收你为徒。”

张成岭的眼神暗淡了下去。

“但是我可以尽我所能的教你。”温客行道。

张成岭的眼神又亮了起来，却又带着几分不解，道：“温叔，为什么？”

为什么教他又不收他入门墙？

武林中的门派世家对自己家门的武功知识可都是藏得严严实实的，不收他又教他，等于他只学温客行的本事，却不用承担做徒弟的人的责任，这……

“我有我的考量……乖，听话。”温客行摸了摸张成岭的头道。

他毕竟是鬼主，若有朝一日身份揭穿，张成岭拜他为师，只怕会被连累得在江湖中无法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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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抚了成岭，哄着孩子喝了安神药睡下，温客行才从房间里退出来。

周子舒正站在房门外。

济世堂里要么是中庸，要么是乾元，除了温客行几乎没有坤泽，张成岭一分化，温客行立刻赶过来，照料到现在。

周子舒是有些讶异的。

他没想到温客行愿意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孩子如此关心。

但随即又想到昨天温客行所说的：“我来这里的原因，与当初去四季山庄的原因是一样的。”

“你与镜湖派有旧？”周子舒问道。

结合对温客行身世的猜测，周子舒基本肯定温客行是特意赶到镜湖派，只怕也是有心想要去救人的。

特意问一句，却是发现温客行对张成岭似乎特别关心。

温客行当然也猜出来为什么周子舒会发问了，回道：“物伤己类而已。”

“你想收他为徒，没想过我们不能一直留他？到底还是要送他去岳阳派的。”周子舒提醒道。

温客行没回话。

以高崇的为人，传统又保守，只怕成岭到了岳阳派，只能养在深闺，再由高崇做主选一个高崇眼中的贤婿婚配。

这是比他那个世界的成岭还要悲惨的命运。

不得不说，温客行心软了。

他不想让周子舒经历阿絮一样的命运，又如何忍心让这个成岭过得比他的成岭还要悲惨？

可是跟着自己……

他毕竟是鬼主。

刚开始的时候，它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对手需要动用武器，可此时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