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已经陷入昏迷,是被儿子给背过来的,这会儿正躺在医馆正厅的桌子上,那老太太身子瘦的厉害,不仅干枯的手腕不盈一握,就连脸上也看不到什么肉,松松的皮囊如同吹鼓起来又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搭在身上,跟虽然得了风寒但已经魁梧见状的彪形大汉完全不像是亲母子。
正如适才大夫所言,老人脸上密密麻麻起满了疹子,这会儿已经病的昏昏沉沉,感觉随时都能断了气的样子。
这样的情况,由不得楚凝秋不怀疑这两人到底是不是亲母子,毕竟承恩公夫人看似对玉凝关爱有加,实在暗地里做手脚要置其于死地的事才发生在眼前,要说这大汉泯灭人性,存心想着用老太太的性命来讹诈一笔银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过眼下还不是细细审问真相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把老太太救活,是以楚凝秋并没有说什么,只上前给老人诊了脉。
跟意料之中的一样,老太太脉象虚浮无力,俨然已是出气多进气少,楚凝秋一边取出银针往穴位上施针,一边向那彪形大汉道:“知道老太太平日里对什么东西过敏
么?”
“花生。”那大汉自然明白楚凝秋这么问的用意,急急回了一句,又补充道:“草民既然知道母亲对花生过敏,自然不会让母亲再碰那东西,怎么会突然又发作起来,定是这药方有问题!”
说话的时候,那彪形大汉神色倒也十分坦然,并没有做贼心虚的感觉,想来若不是并未做过加害老太太的事,就是坏事做多了,说什么都理直气壮了。
楚凝秋冷眼瞧着那彪形大汉的反应,却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而是继续为老太太施针,直到第七针下去,老太太才渐渐有了意识,嘴唇和眼皮都动了动,迷迷糊糊醒转过来。
“娘!”彪形大汉见老太太醒了,急急凑上前去握紧老太太的手,“母亲,您怎么样了?”
“我……我这是在哪里?”老太太眨了眨眼,有些浑浊的目光定定看着自己儿子,还没等说话,眼角已经涌出泪来,声音有些酸涩道:“大山,我老婆子下个月就六十岁了,左右都是要死的,你又何必要救我?”
六十岁,有什么不妥?
楚凝秋微微蹙眉,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古代有些地方的
确有这样的习俗,就是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只要到了六十岁,那就是没有用的废人了,到这时候,家里的儿女会在山上修一处坟墓,但坟墓的门并非立刻封死,而是一日添一块砖头,被关在坟墓里的老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门一日一日封起来,最终活活饿死在坟墓里。
这样的风俗可谓既毫无人性,又违背伦理纲常,可祖祖辈辈的人都是这么过来的,轮到自己身上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虽然伤心难过,却也只能接受。
这样的想法在楚凝秋脑海中闪过,只觉得气愤不已,这边,彪形大汉也是愤愤道:“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您放心,有儿子在,谁也不敢把您送走!”
彪形大汉纯孝的言语,让老太太感动的眼泪直流,然而不等她继续说什么,楚凝秋已是先一步冷冷开口道:“所以,你明知道自己对花生过敏,还在服了药之后偷偷吃了许多花生,为的就是求死?”
老太太的注意力都在自己儿子身上,直等听到这话才把目光转到楚凝秋身上,她虽然只是个普通农妇,却也有几分眼力,一看楚凝秋的穿
着打扮就知道对方的身份非富即贵,当下挣扎着起身,给楚凝秋跪了下来,“贵人明鉴,我……我只是想自己了结了性命,并没有存了讹诈医馆的心思,求贵人大人大量,不要把大山送到官府去,所有的罪责都由我一个人来扛!”
“你若当真只想寻思,弄根白绫往梁上一挂,或是往哪个水沟里一跳就一了百了了,何必要用这么弯弯绕绕的法子?”楚凝秋虽然救了这老太太的性命,却完全不相信她这番说辞,也不叫她起来,只就着冬儿搬来的凳子坐下,继续道:“今日若不是本郡主来的及时,这会儿你只怕就要死在这回春堂里了,到时候双方争执纠缠起来,这个黑锅我回春堂不背也得背,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来谋害本郡主的!”
楚凝秋这话有理有据,围观的老百姓们也连连点头,可不是,想死就死远点,跑到人家医馆来闹事就是纯粹的不安好心了。
那老太太虽然看出来楚凝秋并不是普通老百姓,却没想到堂堂郡主竟然亲自为她一个命不值钱的老妇治病,不由神色大振,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郡
主明鉴,绝没有人指使民妇……”
所谓‘理直气才壮’,眼下明显是自己理亏,彪形大汉哪里还能有之前的气势,这会儿已经在自己老娘身侧跪了下来,哐哐磕了几个头,“郡主,一切都是草民的错,无论郡主如何责罚,皆由草民一个人承担,求郡主念在草民母亲年事已高的份儿上,饶了她吧!”
说罢,又磕了几个头。
楚凝秋淡淡瞥了那彪形大汉,也就是大山一眼,却并未立刻回答他的话,只继续向老太太道:“既无人指使,那你为何要这么做,是你自己说,还是让本郡主派人去查?”
虽然这事看起来似乎没有多复杂,但老话说得好,‘事反常态必有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