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寿廷走后,宋悯屏退所有人,独自在御书房坐了很久,脑子始终乱糟糟理不出半点头绪。
杜若宁这盘棋下的,没有一步在他的预想之内,也完全打破了他之前的胸有成竹。
他和李钰商定计划时,其实还保留了一部分没有说。
他准备明面上让所有州府放弃抵抗,诱杜若宁来西京,如果杜若宁敢只身赴约,他便利用李钰来拿捏她以达到让她退兵退位的目的。
如果杜若宁不敢一个人来,而是带着飞虎军来,等她来了之后,这些明面上放弃抵抗的州府,就会和西京一起形成包围之势,把她和飞虎军困在中间。
到那时,四面夹击之下,即便飞虎军再如何神勇,也没那么容易突出重围,他们就算不开战,困也能把飞虎军困死。
这些话他没有和李钰说明,倒不是已经发现了李钰的端倪,他只是习惯性地对每个人都有所保留,不敢以全部真心相托,尤其李钰还是他半道劫来的。
他觉得自己这个计划真的很不错,尽管不能称之为完美,也已经是他在目前的状况之下能想出的最有效的办法。
至少在长山没回来之前,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杜若宁根本不搭他这个茬。
从杜若宁让长山带回的话来看,她既不打算只身前来,也不打算带飞虎军一起来,而是一门心思地想要一路攻城略地杀过来。
她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不肯上他的当,难道是猜到了他会诱她进来,然后给她来个四面夹击吗?
按照长山所说,她看完他的信几乎没有考虑,立刻就否决了,她即便再聪明,也不可能在一瞬间就想到这么多吧?
她的脑筋真的有这么灵活吗,她对李钰真的能做到如此绝情吗,如果她真的不拿李钰当回事,当初何必大费周章找他?
真的是因为李钰被自己亲手扶上皇位,导致她不敢再信任他吗?
短短一封信的时间内,她居然连李钰会跟着他学坏都能想到吗?
怎么可能?
她是李长宁,又不是神,怎么可能在看到信的一瞬间思虑如此周全?
或许她根本没想这么多,她就是本能的怕上当,不想被动地被他牵着鼻子走,从而抗拒他提出的一切条件。
所以,她究竟要怎样呢?
宋悯越想越烦躁,越想心越乱,双手抱头发出低低的怒吼。
不行,这样不行,他必须抓紧时间再想个办法出来,他不能就这样坐等李长宁打上门来。
他一定会想到更好的办法的。
长山站在暗处,听着他一声声的怒吼,不知怎的,竟从中听出了几分绝望。
他想,大王真的快被昭宁帝逼疯了。
在他的认知里,大王一直是个优雅理性,淡定从容,运筹帷幄的人,可是只要一对上昭宁帝,他就会失去理智,变得心神不宁,暴躁易怒,束手无策。
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一物降一物吧,昭宁帝就是大王的克星,只是大王自己没有意识到。
长山想到这点,自己都感到绝望起来。
飞虎军势不可挡,昭宁帝又吃定了大王,这棋局,哪里还有半点胜算?
唉!
他暗自叹了口气,连日奔波疲惫不堪的脸上更加愁云密布。
昭宁帝不肯接受大王的条件,接下来会有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行动呢?
……
黄昏将至,落日如火,永宁府的城门口,行色匆匆的人们正赶在城门关闭的最后出城或入城。
长山怕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此时的杜若宁,就夹杂在拥挤的人群中,随着入城的队伍缓缓向城内移动,身边还跟着她那个黏人的小郎君江潋。
两人都打扮得很朴素,脸上也做过精心的修饰,除去江潋过于出众的身高,看起来就是一对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寻常小夫妻。
因着飞虎军大军压境,近来西边各城池对出入人员的盘查都很严格,即便如此,两人还是顺利通过检查,和扮作各种身份的护卫们赶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
在城中最好的一家客栈里,两人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望秋。
望秋还是老样子,瘦高身量,面白无须,穿着一身暗青色衣衫,只是没了一贯的嬉皮笑脸,面色很是凝重。
杜若宁和江潋进门后,望春拴上门,跪在地上给两人见礼,话未出口,先红了眼眶。
“干爹,春儿真的没了吗?”
一句话险些把江潋的眼泪勾出来,盯着他看了片刻,弯腰亲自将他扶起来。
“不会的,只是暂时没找到而已,等我们忙完这边的事,再一起去找他,你们两个感情好,或许你一去就找到了。”
“好。”望秋应了一声,偏过头,拼命眨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
杜若宁想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岔开话题道:“府衙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望秋收起悲伤,恭敬道,“陛下一路辛苦,先用些饭菜休息一会儿,等天黑透了再去不迟。”
杜若宁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别叫陛下了,叫我干娘吧!”
望秋微怔,下意识看了江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