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一上午全是吊唁哭丧的,江潋去了之后,陪着嘉和帝坐了一会儿,又去司礼监转了转。
底下一帮子人个个惧他如虎,做起事来非常自觉,新提上来代他批红与盖印的,也都是在他手底下培养了好几年的心腹之人,诸事不用他操心。
散布在前殿后宫的眼线每天将收集来的消息送到司礼监,有专人统计整理之后递到他手里。
因此这宫里他在与不在都没什么区别。
想着来时杜若宁叮嘱他得了空闲就眯一会儿,他便去到自己的值事房,打算在里面小睡片刻。
九月的阳光还有些强烈,他歪在榻上,闭上眼睛,一只手搭在额前遮挡阳光。
朦朦胧胧的光晕里,一群姿态各异的小人儿突然从他眼前走马灯似的掠过。
江潋吓一跳,下意识用两只手捂在脸上,将眼睛死死压住。
然而那些小人儿并没有消失,继续变换着姿势在他眼前来来回回。
安静的房间里,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脸颊微微有些燥热,环绕在眼前的小人儿突然有了清晰可见的样貌,一双弯弯的杏儿眼如秋水横波,润泽的樱唇轻启,似乎能听到一声婉转如莺啼的“督公大人”。
江潋的身体僵住,一种不知名的令他恐慌的感觉从心口向下蔓延至腹部。
与此同时,他的心也如针扎一般密密匝匝地疼了起来。
他跳起来,拉开门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
他走得很快,仿佛身后有只鬼在撵着他,守在门外的望夏吓一跳,忙追上去问:“干爹,您怎么了?”
江潋回过神,慢下脚步,脸上的潮红尚未退散。
“我像是染了风寒,你打发人去和安公公说一声,咱们回府。”
望夏看到他两颊泛红,心中担忧,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干爹可是发烧了,要不要先找太医瞧瞧?”
江潋拦了他一下:“还好,不要大惊小怪,回去让景先生开副药吃便可。”
望夏收回手,应了一声,叫了个小太监过来让他去给安公公传话,自个陪着江潋出宫回府。
提督府里,杜若宁已经和张院判聊完,江潋不在,她便让望秋先安排张院判去休息,一应事宜等江潋回来再行商议。
她担心回家晚了会被母亲怀疑,又因答应过江潋要等他回来,不好提前离开,便去了后院去看老侯和雪儿。
雪儿许久没见她,再见面仍是对她热情不减,围着她上蹿下跳要她抱,抱了又在她怀里扭来扭去,哼哼唧唧舔她的脸。
杜若宁实在受不了它的热情,只能向老侯讨了吃食喂它,好让它安静下来。
雪儿吃东西的时候,杜若宁和老侯聊了聊南下的事,又讲了京城如今的局势。
因老侯已经知道她的身份,她便把血咒的事也和老侯说了。
没成想老侯竟听说过血族的传闻,还说他父亲当年在西南带兵时,曾误入一座深山,山里遍布瘴气,他父亲差点走不出来,幸得一个樵夫相救,那樵夫便是血族的后人,为躲避朝廷的追杀才隐居在那里。
“我父亲知道太上皇对血族下了必杀令,却因感念那人的救命之恩没有杀他,从山里出去后,也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只是和我说过一次,让我若是遇到了血族的后人,千万要放人一马,不要赶尽杀绝。”
这个信息对杜若宁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当下便问老侯可知他父亲误入的是哪座山?
老侯说日久年深,山的名字实在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好像带一个“屏”字。
“公主若实在想知道,等我回头向督主讨一份西南舆图,或许看到了就能想起来。”
正说着,望春在外面喊:“若宁小姐,干爹回来了,在前面找您。”
杜若宁便与老侯告辞,说等下让望春送一幅舆图给他。
回到前院,江潋已经在房中等她,望夏正捧着一碗姜汤劝他喝。
江潋不喝,望夏见杜若宁进来,便苦着脸向她求助:“若宁小姐,你快帮忙劝劝干爹吧,他染了风寒,有些发烧,却不肯吃药,姜汤也不肯喝,这要是烧坏了可如何是好。”
杜若宁吃了一惊,忙走到江潋面前去摸他额头,口中念叨着:“我就说洗冷水澡是要生病的,叫你多穿点衣服还不听,人家望春好心劝你,你还罚人家挑水……”
江潋听她又提起这茬,脸上本来已经退去的燥热又慢慢烧起来。
想推开杜若宁,又舍不得,瞥了眼站在一旁的望春,皱眉道:“一百圈跑完了?”
“回干爹,儿子跑,跑完了……”望春战战兢兢回道。
江潋也没追究他撒不撒谎,冷声道:“那就再跑一百圈。”
“……”望春顿时垮下脸。
杜若宁看不下去,帮着望春说话:“好好的怎么又罚,你罚人还罚上瘾了?”
“你别护着他,他该罚。”江潋没好气道,“要不是他,我会病吗?”
“你病怪你自己洗冷水澡,怪人望春做什么?”杜若宁从望夏手里接过姜汤,“你先别找事了,把姜汤喝了再说。”
“我不喝。”江潋心说本来就燥,喝了发汗的姜汤,还不得燥死他。
杜若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