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和宋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一丝懊恼。
千算万算,算漏了这个薛初融。
这人平时实在太低调了,又是个木呆呆的性子,和谁都不怎么来往,唯二的两次在朝堂上说话,都是为了他的红颜知己,事后随着杜若宁南下,他便又像隐形人似的泯然于众了。
虽然这次听起来也是为了杜若宁,但眼下杜若宁是和江潋绑在一起的,为杜若宁开脱,便等同于站在了江潋的阵营。
可他既然心仪若宁小姐,扳倒了江潋不正好对他有利吗,他干嘛拼着得罪所有人也要站在江潋那边?
真是个怪人。
“薛状元这番话说得很好。”五皇子道,“太执着于怪力乱神确实不对,但是想必你也听说了,若宁小姐带人去拜长宁公主庙,第二天醒来粮食就堆满了粥厂,甚至还在公主庙旁挖出了粮窖,这个又作何解释呢?”
“回殿下,这个很好解释。”薛初融道,“人在大难面前,第一时间就会想到祈求神明,若宁小姐为安抚民心,去拜一拜无可厚非。
至于那些粮食,可能是哪个不愿露富的大善人所为,也可能是一些劫富济贫的江湖侠盗所为,粮窖兴许是某个富户专门屯的粮食,以备灾荒年应急之用。
但不管是哪一种可能,灾民们确确实实因为这些粮食保住了性命,咱们总不能放着抢粮的人不管,反倒去追究救人之人的责任吧?
因此,在微臣看来,谁在这个时候支持这种舍本逐末的调查,谁便是别有用心,蒙蔽圣听!”
他这番话虽是对着皇子说的,却仍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从容,众人即便知道他在偏帮江潋,都没办法对他产生鄙视,反倒觉得他无比坦荡,光风霁月。
五皇子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加上抢劫赈灾粮乃自己所为,更是不敢往深了去探讨,一时有些讪讪。
许久没开口的杜关山冷哼一声道:“这下总没有哪个王八蛋再拿我女儿说事了吧?”
“……”众人无语。
你都骂人家王八蛋了,谁会傻到主动来领这个骂名?
“陛下!”宋悯脸色灰败,知道自己再不开口这一局又要全盘皆输,便撑着椅子站了起来。
“首辅大人小心。”江潋跨过来扶住他的手臂,看起来是在关心他,实际上却飞快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公主说,你有两个选择,要么认输,要么跟皇上说出她的身份。”
“她休想。”宋悯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江潋握在他手臂上的五指用力收紧:“那你可别后悔。”
“你还能杀了我不成?”宋悯冷笑,“掌印也别忘了,血咒只有我一人能解。”
江潋道:“我不杀你,我只要你一条手臂。”
宋悯愣了下,以为江潋要将他这只手废掉,没等他挣扎,江潋突然扬声道:“陛下,臣与薛状元所见略同,并且臣已经查出赈灾粮是何人所为。”
宋悯心头一凛,在满殿乍起的哗然之中,突然明白他说的手臂是指什么。
然而,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江潋已经松开他快走两步跪在了嘉和帝面前:“陛下,监守自盗之人,便是五皇子李照!”
整个大殿轰一下炸开了锅。
嘉和帝今日耗费了太多心神,又因迟迟不退朝耽误了服用丹药的时间,头本来就已经在隐隐作痛,此时更是嗡的一声,差点两眼一黑栽倒在龙椅上。
“陛下。”安公公及时扶住他,在他后颈的穴位上用力一捏,迫使他清醒起来。
掌印终于要使出杀手锏了,他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晕倒,要晕也得等到办完事再晕。
嘉和帝重新坐直身子,看到殿下已经呼啦啦跪了一地。
掌印大人要参当朝皇子,不管和其他人有没有关系,也没人敢站着听。
五皇子自个也跪了下来,伏身对嘉和帝说道:“父皇,儿臣冤枉。”
嘉和帝的脑子嗡嗡作响,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儿子,自己最仰仗的臣子,突然好后悔,后悔不该组今天这个局。
他有点恍惚,已经记不清自己为何要组这个局,似乎是为了证明江潋和杜关山有勾结,还是别的什么,他真的记不清了。
可是有一点他却无比清楚,江潋为人虽无情,却不会平白诬陷谁,他既然要参小五,就说明他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
如果自己没有组这个局,任由宋悯和小五将他一步一步逼到这里,他会不会把那些证据私下拿给自己看?
他现在只剩下三个儿子了,不能再少了,如果江潋把那些证据私下拿给他看,他就可以视情节轻重对小五酌情处置。
如果真是小五抢了粮,他最终的目的不外乎是为了和太子争位,这些事关起门来都是自家事,放在人前说,便成了天下事。
小五可怎么办?
同样的问题,宋悯也在想。
如果江潋手里真的证据,五皇子怎么办?
如果五皇子真的被江潋拉下马,自己怎么办?
他们谋划的大事怎么办?
可是江潋,他真的有证据吗?
……
“小姐,小姐,督公大人派春公公来看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