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潋在昏昏沉沉中,听到长宁公主爽朗而恣意的笑声,他的思维飘飘忽忽,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春日的午后。
长宁公主坐在蔷薇花架下,和青云谈论着她师父的糗事,笑的恣意又欢畅,午后的阳光照在她脸上,留下斑驳的花影,她的笑容比春光还要明媚几分。
一晃十年过去,他再也没见过那样美丽的笑容,也没有再见过那样明媚的春天。
公主走后,他的生命中就没有了春天。
“公主……”他轻声呢喃,眼前却出现了另一张脸,那张脸的主人对着他笑得杏眼弯弯,娇俏的声音唤他:“督公大人,我是送了你一整个春天呀!”
骗子!
烦人精!
江潋在心里呐喊,拼命挣扎,想从混沌中醒来,奈何眼皮似有千斤重,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办法睁开。
他能感觉到房间里亮着灯,还有笑声不断响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春夏秋冬应该都在。
他一时间疑惑起来,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怎么会如此热闹?
他躺着不能动,应该是病了吧?
他都病得不能动了,那些人为何如此开心,仿佛他病了是件非常可喜可贺的事。
行,平时一口一个干爹的叫,如今干爹卧病在床,他们却笑得这么大声。
久病床前无孝子,果然是真的。
等等,他为什么听到有人在喊干娘?
干爹都快死了,他们却在忙着讨好干娘?
看来真该换几个干儿子了。
还有,这个干娘是哪里来的?
他的意识一时清醒,一时糊涂,乱糟糟地想了很多。
可是不管清醒还是糊涂,始终都没人理他,甚至没人来看他一眼。
直到他被一股血腥呛住,猛地咳嗽了两声。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扑向床边。
“干爹,干爹……”
“呀,干爹吐血了,师父,干爹怎么吐血了?”望秋惊慌地喊。
“别急别急,这是毒血,吐出来反倒更好,说明解药起效了。”景先生说道,抓起江潋的手腕给他诊脉,“脉象比先前平和了许多,是好起来的征兆,都放心吧!”
“太好了,太好了。”望春喜极而泣,“干娘,你听到没,干爹要好了。”
“听到了。”杜若宁也发自内心地高兴,伸手在江潋脸上捏了一把,“督公大人,你可真是福大命大。”
江潋在昏昏沉沉中突然听到这一声督公大人,心里激灵一下,眼皮快速抖动,用力想要睁开。
望春惊喜万分:“干娘快看,干爹的眼皮在动,你快点再捏一把,再捏一把,没准儿他就醒了。”
“真的哎!”杜若宁也很惊喜,当真又在江潋脸上捏了一把,“督公大人,快醒醒吧!”
等了一会儿,见江潋没什么反应,便又接二连三地捏了好几下:“江潋,醒醒,快醒醒!”
江潋:“……”
下手这么重,到底是想捏醒他,还是想捏死他?
不知道是不是气的,江潋又吐出一大口黑血。
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脖颈,衣领和枕头被褥浸湿了一大片。
“若宁小姐别捏了。”景先生于心不忍地提醒道,“督公大人才好一点,别把他捏坏了。”
“还能捏坏呀?”杜若宁最后捏了一把将手收回,对望春道,“端盆水过来,我给你干爹擦擦身子。”
擦身子?
不行!
绝对不行!
死都不行!
江潋心中惊恐万状,奈何怎么都睁不开眼,也发不出声,急出一身的汗。
望春应声而去,很快端了一盆热水回来。
杜若宁先拿帕子把江潋嘴角和脖子上的血擦干净,喊望夏和望秋帮忙抬起他的脑袋,抽掉染血的枕头,换上望春从衣柜里找来的新枕头,而后掀开被子去解他的衣带。
江潋能感觉到一双柔软的小手在他身上动呀动,急得大汗淋漓,恨不得一把推开她,却连小手指都动弹不行。
好在这时望夏说了一句:“干娘,还是我来吧,干爹他……可能会不方便。”
望夏说得隐晦,杜若宁却听懂了他的意思,意识到自己太担心江潋,忽略了他的残疾。
尽管他现在没有知觉,但那里终究关乎着一个男人的尊严。
“好,你来吧,我一时着急忘了。”她歉意地说道,退开几步,把位置让给望夏。
江潋长出一口气,心说还是望夏好,等他醒了,一定好好奖励望夏。
衣服换好,被子重新盖上,杜若宁才回到床边。
“你们忙了一天,都去洗漱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和你们干爹说会儿话。”
“可是干娘您也跑一天了,还是我们来守吧!”望春说道。
杜若宁摆手:“没事,我就守一会儿,累了便叫你们来换我。”
几个人不再坚持,和景先生一起离开房间,各自去洗漱。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蜡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杜若宁伸了个懒腰,拉椅子在江潋床头坐下,身子向前倾,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