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逐渐隐没在夜空的云层。

星光也湮灭。

世界黑暗得让人心寒。

基地长办公室的大门被推开。

罗恩神色疲倦地从办公室中走出，来到了高耸的城壁之上。

他的手中提着一瓶酒。

罗恩盘膝坐在仿佛随时都会崩塌的城壁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远方海面上的海贼舰队，砰的一声拧开了酒塞，仰头灌了一口。

烈酒的暖意略微驱散了身体的寒冷，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最霸气的酒，可不能一个人喝。”

一道沙哑、诡异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嗓音如同公鸭嗓子一般。

罗恩微微一怔，扭头看去。

只见长着一双洁白翅膀的摩根斯，和那个战地记者夜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后，正带着笑容看着自己。

“真是稀客，摩根斯先生、夜莺小姐。”

罗恩并没有太多的错愕，礼貌地朝着摩根斯和夜莺两人点点头，微笑道。

夜莺脸色娇羞地轻轻“嗯”了一声：

“罗恩先生。”

摩根斯见到自家侄女这一副模样，翅膀捂住脸翻了一个白眼。

“要跟我喝一杯吗？可我这边没有多余的杯子了。”

罗恩笑了笑，随手把酒瓶给摩根斯扔了过去。

这瓶酒，是当日自己带队前来新世界G5上任的时候，库赞那家伙送给自己的践行礼。

可现在看来，即便是罗恩自己也并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跟库赞共饮的机会。

摩根斯轻松接过酒瓶，倒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拘谨，仰头朝着大鸟嘴中倒了一口烈酒，继而发出享受的声音：

“畅快！这才是男人该喝的酒！”

他旋即瞪了一眼旁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夜莺，恶狠狠道：

“小夜莺你这个小孩子家家的，不能喝酒！”

夜莺顿时生气地鼓起腮帮子，不说话。

摩根斯往前走了两步，动作优雅地坐在了城壁上，坐在了罗恩的身旁，不顾身上所穿着的一身昂贵燕尾服沾染泥土和灰尘。

夜莺则是乖乖地站在两人身后，目光灼灼地看着海军中将的背影。

摩根斯把酒瓶重新递给罗恩，笑眯眯道：

“看得出来，你也没有太多的底气呢……”

罗恩喝了一口酒，洒脱地笑了笑，坦然道：

“这可是两大四皇海贼团的联手，就算战国元帅亲自领兵，估计也头疼不已。”

摩根斯再次接过罗恩递过来的酒，咕噜咕噜灌了两口，摇头道：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仿佛是因为烈酒的酒意，他那一双暗黄色的鸟瞳中泛着缕缕的感慨。

“老子这辈子纵横大海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男人。”

“带着这区区数百人的兵力，跟上万的四皇团联军对抗对抗这么久，还二对一斩杀了凯多的副手‘炎灾’烬……啧啧啧啧……”

“你这家伙，如果生在洛克斯和罗杰的时代，或许这片大海压根就不会有什么大海贼时代……一切的罪恶都会被你强势镇压，而你也会被习惯上荣耀之名，永远在历史上流传。”

“……已经做得很好吗？”罗恩喃喃道。

他点了一根烟。

红芒在黑暗的夜空中亮起，不住闪烁，白烟缭绕升腾。

他静静地盯着远方的海贼舰队，低声道：

“……还不够。”

摩根斯沉默。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不再说话了。

于是城墙上出现了一幅如此诡异的画面。

海军英雄查尔斯·罗恩，和新世界地下世界的黑暗皇帝摩根斯，这两个本该站在对立面的家伙，却是如同认识多年的老友一样，你一口我一口地共饮同一瓶酒。

月转星移。

即便是最霸气的酒，也终究有喝完的那一日。

酒瓶见空。

摩根斯打了一个酒嗝，从地上站起，大大了伸了一个懒腰。

“走了？”

罗恩头也不抬道。

摩根斯笑道：

“是啊，该走了。”

“想着这或许是最后一次见你的机会了，总得来一趟。”

罗恩默了默，忽然开口道：

“摩根斯，能拜托你帮我一个忙吗？”

他的声音出奇的平静，仿佛在叙述一件跟他毫不相关的事情。

“如果我死了，麻烦帮我给泽法老师送去一句话。”

他停顿了一秒，嘴角勾起一抹柔和的笑容。

“谢谢他为我做的一切……”

“——我从不后悔当海军。”

摩根斯一怔，他心中叹息了一声，脸上却是轻松笑道：

“没问题。”

“不过这种话，最好还是你自己亲自去说吧。”

“老子走了。”

他随意地摆了摆手告别。

罗恩也是缓缓闭上了双目。

鬼呼神差地，即将带着夜莺离开的摩根斯，却是忽然回头深深地看了海军中将的背影一眼。

此时的夜风停止。

世界一片喑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