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唐认了老子为祖宗,长安时多建道观。
少陵塬上的游仙观就是其中之一。
不大,却也不小,有老中小道士十数名。
白贵和蓝袍道士出了后庭,到了前院,就见宫女和宦官、侍卫已经围住了游仙观的斗姆殿,场内安静若素,从间隙能窥见其曼妙背影,这女冠此刻正在醮法,应是清醮,道髻上悬着玉叶冠,罩紫衣薄纱,内里则是青蓝道袍,柳腰系着黄丝绦,跪地挨着臀边的是原色熟麻鞋。
“醮”为祭祀,道家醮有醮法。分为清醮和幽醮,清醮为祈福谢恩、却病延寿、祝国迎祥、解厄禳灾、祝寿庆贺等,为太平醮的法事。幽醮则为招召亡魂、沐浴度桥、破狱破湖,炼度施食等,属于济幽度亡斋醮之类的法事。
“法师。”
两人对着站立在道观门口,手持拂尘的老道士打了个道家稽首礼,态度恭敬。
精通经戒、主持斋仪,度人入道,堪为众范的道士,称之为法师。
这老道士鹤发童颜,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正是楼观道下观的观主之一。游仙观为楼观道的下观,类如分院。
姓陈,时人称呼为陈法师。
“美和,长吉,你们二人来了。”
“待会洞玄法师为父兄祈福过后,你们侍奉驾前,为洞玄法师讲解经文,切己要礼节周全,不可让公主恶了咱们道观。”
陈法师扬起拂尘,回落在横在胸前的左肘窝,轻声提点道。
眼前的长吉是他的入室弟子,虽平日里有些笨手笨脚,但心性淳厚,这是修道的上佳心性。
而另一侧的白贵,几年前不幸出了一场大病,遂家中将其送入道观修行,每年香火钱未曾短缺,其人少聪慧,博览群书,待人接物让人感到春风拂面,未有少年倨傲气,让他十分满意。
可惜曾无意说出想要拜宗圣观的观事侯道长为师,他为下观观主,不能抢了先,这才没收为入室弟子。
不过他已经禀告了宗圣观的侯道长,侯道长亦有收徒打算。
少年心有凌云志,这不算什么好高骛远。
只是碍于侯道长侯少微现为宗圣观知事又兼昊天观观主,身份显赫,不能贸然收徒,所以这件事暂且搁置下来。
昊天观为唐高宗李治旧邸。
“是,法师。”
白贵和长吉点头。
少倾。
金仙公主在斗姆殿醮法结束,走到了殿外。
她见殿前陈法师身旁有两个年轻道士,立刻心知肚明,以往到各家道观醮法之后,时长会有此例,算是道观一种比较隐晦的引荐。
三人谈玄。
隋朝时有崇玄署,为专门管理道士僧尼的官署。唐代皇帝尊崇道家,所以改崇玄署为宗正寺,僧尼则别属尚书祠部。一般来说,宗正作为九卿之一,专门掌管王室亲族的事务。
如此可见,李唐皇族对道学的精研。
“这位道长谈吐非凡,儒经、道经无不不猎。”
“不知出身何处门第?”
金仙公主美眸流转,询问道。
她这是升起了爱才之心,又兼有对游仙观感官不错,所以才询问一二。另外如今是景云二年,经历过神龙正变和唐隆正变后,如今大唐百废待兴,由她的父兄唐睿宗李旦、太子李隆基、太平公主三人掌权,她虽说修道参玄,可实际上,偶尔亦会向她的父兄举荐人才。
“在下姓白名贵,出身晋阳白氏,先祖为秦时武安君,始皇念先祖之功,封子于晋阳,七世祖为元魏晋阳太守,曾祖父有功于高齐,赐田韩城,现暂居华洲下邽……”
“兄白皇,为芮城县尉,游宦于外。”(白皇,白居易的祖父。)
白贵拱手,回道。
他从白鹿村以黄粱一梦到了此时的大唐景云年间,身体还为原身,只不过骨龄重回到了十六岁,但在此间,他又确确实实有了这一世十六年的记忆,恍若电影一样,一帧帧在他脑海中回放。
此中玄奥,他不甚明了,但他在昆仑镜中冥冥之间感知到,这件事对他只有好事,而无坏事。
至于白秀珠,兴许是转生迟了,现在还无消息。
估计还得等上不少年头。
“原来郡望是在晋阳。”
金仙公主轻点螓首。
秦时武安君,又姓白,不用说,这是白起。秦始皇曾因念白起的功劳,所以封其子白仲于晋阳。
晋阳白氏虽然不如晋阳王氏这五姓七望之一,但亦是有名的大家族。不过再是大家族,也有大房、二房、三房之别,每一房享受的待遇都是不一样的。
例如唐高宗李治曾经下禁婚诏,禁止七姓十家互相通婚,其中晋阳王氏,曾经北魏晋阳太守王琼的后人即晋阳大房、二房、三房、四房被列入禁婚家族,但其他的几房就没这待遇了。
故此,金仙公主一听就知道,白贵虽有家世在身,但于今日,已经类于寒门。
寒门不是普通百姓能称之为寒门,而是庶族小地主、低品士族才能称之为寒门。
“史师正缺一个仙童。”
“你可随我到府邸,改日我举荐到史师门下,你看可好?”
金仙公主笑吟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