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丝在一望无际的地荒野上走着,头顶是浓郁而漆黑的夜色,唯一光亮的尽头
——晨曦正在地平线的末端闪着微光。
她十六岁的身子裹在宽松的褐色衣衾里,后背用绳索拖着小箱里的书和其他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衣服是她几年前来到维尔巴特学校之时带来的,因为曾在箱底压得过久,散发出蜡和黄檀混合的难闻气味。
“已经是第三天了。首先,我要找一个典当店把安娜值钱一点的首饰都卖了,这样除了船票之外,我还能换到其他的一些有用的东西。我不再是小孩子了,而是个十六岁的大人,这些困难还不算什么。”
她喃喃自语着,远方的晨曦开始驱赶黑暗,投射过来的热度舔舐着她曾经烧伤的半个脸颊。风刮过她冻红的耳朵,卷到离她很远的位置。
从梦中醒来之后,已经是深夜一点,学校已经得知了她失踪的消息,并且展开了搜索。在那些处处的火把和煤油灯的照耀下,她不得不从最糟糕的地势出发,连夜赶路。直到强风中那些喊叫的声音变得微弱,最后虚无得被风刮走,就像此时她脚下践踏的腐烂草水一般,深深的埋藏在被寒霜冻硬的地表之下。
“如果沿着这个方向一直走,就能找到最近的奥热村庄了吧,”
此时已过了一天一夜,艾莉丝疲惫、麻木,似乎只知道机械地赶路,
“绝对,不会有警察来的。很少有人会知道那个地方。上次贝尔到那儿去过一趟,告诉我井口尚在,两三个村民还以靠着一只奶牛和鸡过着简单的生活,按照一上午,要是运气好的话,我应该可以到那里歇歇脚呢。”
艾莉丝转过身,回望着自己来时的方向,两天之前,在她出行的两个小时之内,她尚能看到一个小小的黑点,而现在,却是什么也没有。她生性冷漠,但回过神后,她才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经冻结在面颊上。
“维尔巴特学校,再见了。我不用再扮演安娜·温莎了。希望我们永不相见。”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着,无数次的把自己的靴子从烂泥之中拔出。她发现自己来到了预定计划的第一个沼泽地带,从这里走到奥热村,最起码还需一百四十公里。
那大概是两天的徒步行程。
(“差不多,应该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
往好的方面去想。现在是冬季,现在进来的这片沼泽地不够坚实,没有办法来往马匹。就是你一直在这里躺着,也不会有人发现。
艾莉丝跪在一个还算坚实的河塘旁边,修长而细瘦的手臂拿起刀柄敲打着河岸的坚冰。她想了一想,随后拿出箱子里的一只瓷钵舀了一点不那么浑浊的水。她用手帕擦了下脸,又将随身带来的一根白萝卜磨成极细的粉末,这样等水烧开之后,她能把汤做的更浓稠一些。
“火不够旺。这些枯草好怎么都湿漉漉的。”
艾莉丝皱紧眉毛,她用后背挡住迎面吹来的冷风,弓起身子单手笼住火苗,苍白的火焰在风中极为倾斜、细长的摇曳,它不情不愿的舔舐着钵,让里面的冰逐渐将冰融化。
“怎么还是温的...啊,火要灭了。”
嘴唇冷得哆嗦,她以强烈的渴望想要喝一碗热乎乎的汤。艾莉丝思索良久,撬开自己的小箱子,将里面提前准备的可燃物一件接一件的投入火焰。
“得救了.....”
她喝着汤,一边伸手想把节省下来的面包放回箱子,随后想了一想,还是把一直抱在怀里的《爱丽丝梦游仙境》取了出来,即使它如此沉重,她甚至用带子将它绑在身上,又包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油布,唯恐地上的泥淖将它沾湿。
几只野兔在远方两只前脚离地的看着这边的情况,小脚在寒霜的草皮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这本书....真是不可思议啊。一定能卖个好价钱的,虽然我不信巫术,但有可能是其他插图本有些不同的缘故。我敢说,正是因为我读了里面的内容,才会做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梦的。”
艾莉丝把指尖放在封皮,一股强烈的、想要触碰的心情如同电流般传导到她身上。也许只是因为书的本身过厚,它似乎是拥有着生命般想要弹开封皮,怎么都压不住,
“‘快迟到了,就要迟到了。’爱丽丝看到穿衣服的兔子这么喊到,它戴着一块钟表,越过树篱就不见了。”
艾莉丝随手翻到开始的画面,看到糟糕的画师把白兔的脸画的像是青蛙,不禁笑出声来。她合上书,将手指在火旁认真烤热,好像只要她看得足够久,就能从火焰中辨认出一只雪兔。虽然想法幼稚,她多么希望有人能像那只蹦蹦跳跳的兔子般指引着她——就像指引着故事的主角,爱丽丝一样,她也会来到一个未知的国度,以崭新的身份和面容,能挺起胸膛的生活下去。
“不管再怎么说,我都不怎么可能会跟着一个会说话的兔子从山脚跑下,再跳进洞穴中的吧。”
她抿着嘴,将书重新小心翼翼的装好,自嘲地安慰自己,
“至于,那个红眼睛的白发青年......已经是多少年的事了。大概只是偶尔心血来潮的富家子弟吧,我竟然会想起他,还梦见他是兔子变的,哈哈,正常人怎么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