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切了一小块漆棒,放在小汤匙里,再用一张燃烧的纸卷在底部加热,鲜红色的融蜡一滴滴的落在信封的侧封口处。
融蜡稍微变干之后,我双手举起密封完好的信封,就着窗外的光线检查起来。随着双臂的动作,被搅动的尘埃在我的四周、在陈腐的空气中慵懒地漂浮,它们没有重量,太过疲惫,因而迟迟不肯落下。
“真漂亮啊......”
犹如鲜花盛开的,火红的火漆被固定在矩形白方块的中央,在它背后的是同样火红的黄昏。阳光穿透我手上的信封,让它发亮。窗外极小的一行野鸭远飞,消失进视野中的信封边缘,仿佛在预示明天的好天气。
“嘎嘎.....嘎嘎....”
斜斜的阳光翻锁着地上每一个细节,在我的身后投下拉长的影子。
(“对了.....这个贮藏室有一把猪鬃梳,加上怀表,只有两样可以典当的东西。干面包也不是很多,得再找到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几本书。”)
之后,为了不被别人发现的快速到达目的地的话,我大可待在三等仓像包裹一样的和大家挤在一起。但是一旦独处,就必须有确保有能力给自己贮存活下来的必备品,并且为了不轻易被别人抢走,要准备的还有很多。
我把写字桌下面的柜子门整个拉开,身子鼹鼠一样地钻在里面,这里面有很多书,这些书的种类很杂,来源也并不清楚,我过去只草草搜刮过一回,大部分卖不到几个钱的就摞在桌面上当照明用的柴火。
“哦哦,看来这回运气还不错。”
我将它们一本本从深处掏出来,拿出两本精装乐谱,锁线装订,书芯很牢固,裂纹硬皮的封面摸上去也很高档,可惜里面的贴金早已经被人用小刀将一层刮下来了。我继续翻找,期待能有什么古希腊神址、查理曼家谱图,或者神学奥义的书,或者可以典当到好几个先令的首印本的出现。
“‘命运女神纺出金色的丝线横跨天际,大群的精灵追随着燃烧的的车轮将被带向更加遥远的地方,透明的翅膀折射出绛紫色的微光,诸神的世界里,阿波罗的马匹踏着五色彩云正在飞速远离......’这不是我读低年级第二年的时候第一回用法语的翻译作业么.......天,这几本也是,我还以为都丢掉了呢。”
我将记载着黑历史的几个练习本丢到身后,四年前,对于在同龄女孩中连正统的英文书信都写不好的我来说,翻译作业简直是天大的头疼。说实话,我其实很厌烦把这种日常不怎么用得到的语言设置成必修课。而且我学习一门外语,只为了站在贵族子女的行列,装作是她们之间的一员罢了。
毕竟以后也不太有机会去接触它,就让它和其它书永远的留在这里发酵吧。
我拆开另一本书的包装,这是一本欧里几何原理,用油皮纸包裹得严实,说明前一个主人还算是爱惜过它。书的整体品相还不错,可惜书右下边角有很严重的一些泛黄发卷了。
越往下翻,就只剩一些被虫蛀的残缺不全的书了,甚至还有一些低俗的诗歌集,就在我将垃圾堆一样的纸堆挪到了地上,准备放弃的时候,从书堆的最下面隐约闪现着白光。
“?..”
光线太暗,根本不怎么能看清楚是什么。但摸着像是很大的硬块。我尝试把它拽出来一点,但它像是被固定在柜底那样,完全拿不出来,我趴下来,用匕首薄的一端插进去,割着撬出来一大角,原来这个大硬块的底部粘着很多滴蜡,融化又凝固的白蜡烛在柜底汇集了拇指厚的那么一层,将它牢牢的抓住。
“这真的是,书吗。怎么连一个书名都没有,连书脊都是光秃秃的。”
整本书是用相间的绒毛软皮革包装的,深蓝为底色,柠檬黄聚中。封面只有一个记号那样明显的凹陷,是字母a,但不知道为什么,字母的底端张开的两端明显收窄,看上倒更像一个小型的三角。
我检查着这本书,它非常沉重,也极其厚,要整个手掌托着。像是很高档的铜版纸印刷的,但由于厚度的原因,甚至无法合起来,只能以摊开的姿势被其他书压着,看上去很像两个对半拼在一起的词典。
“....‘路易斯·卡罗尔......《爱丽丝梦游仙境》’吧。我能识别出来。维多利亚女王喜欢而推行于世的新书。宿舍里不少女生都很喜欢看,算是一本畅销书,讲的是童话,还是什么来着。反正能兑换到钱就好了。”
整本书完全是由插画组成的,里面没有一点注释,就连单词都没有。插画都是些许多断开、模糊的黑白线条,涂黑和留白的区域也像有很多杂质混入其中,显得非常粗糙。但难以否认,里面的图画都很生动,所有的人物和动物的头和手都备好画的很大,表情四周画满皱纹,以达到某种夸张的效果:
第一页,草地上,一个长发的小女孩和一个年轻女性在小河边读书。
第二页,只剩小女孩一个人趴在河边睡觉,此时穿着衣服的兔子带着怀表,吹着号角路过这里。
第三页,小女孩吃惊的睁开眼睛。
第四页,她追着兔子。
第五页,她继续追着兔子,一望无际的平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