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调查询问终于结束了。
午饭的餐刀和盘子已经被收走了,但没来得及仔细打扫,甚至能看到汤汁斑点继续在木桌的花纹的缝隙中扩撒。空气中浮动着一股被污染的小苏打水和醋混合的味道。因为只能在这样的环境中用茶,不时能听到周围女生们的抱怨声。
我凝视着我的茶杯,摇晃的水面倒映出燕麦饼在牙齿间碎裂的景象,浸泡在红茶里的人影扭动着
——拥有着一头诡异的墨蓝色长发的女生,仅剩的一只左眼因为感染而虹膜发红,就像患了什么传染病一样。
(“其实现在自己这个样子,照镜子也没什么,反正都已经习惯了。”)
如果外貌可以反映内在,甚至因此还会决定了每个人的未来的话。那么在那我的内心深处,也一定住着一个如此丑陋的女孩吧。
我将茶一口气灌进嗓子,把餐盘递了出去。没有尝到味道,只感觉粉笔,石墨之类古怪的东西塞满了胃。
唯一令我难过的是,远在早年的时候,没有人告诉我这点,没有人提醒我。而且就连我自己都没有发觉到。
其他人马上喝完了茶。被打乱的时间开始回到了常轨,女孩们纷纷走出餐厅,开始准备接下来的备课。
我跟在队列后面,排队到水盆洗手照镜,理衣袖,排队、左转,排队、右转.......然后走出餐厅。由学生组成的沙龙如同携卷着成百尘埃的溪流,以餐厅为起点,从其他高大建筑彼此夹击而形成的狭长小路冲出,再自主流开始,慢慢分支,直到各自分流到不同的方向。
由于早午的时间已经被占用了,枯燥乏味的几何开根的课程被替换掉了,但还是逃不掉拉丁文的词格变化等令人讨厌的语言课,再加上之后要迎接必须要站着背诵《圣经》的晚课,不少和我们擦身而过的高年级女孩都看上去愁眉苦脸。
(“安心,安心。什么都不会发生的。从现在下的午三点开始,忙碌的学习时间将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最后晚点之后祷告,九点休息。日常的一天就会这么结束,然后平安的度过。不是么?”)
我安慰着自己,跟随着同一班的女生,来到新开放的练习室。我选了一个比较靠后的位置,等待着在我选的座位上坐着的一个低头、奋笔疾书的低年级女生,她来自上一节课堂,还没来得及离开,正在利用最后剩余的几分钟,把那数量多得惊人,毫无希望的几行字胡乱地赶完。
“女孩们。快点入座了。我们的语言课还开始不开始了?”
黛博拉小姐气急败坏地敲打着桌子,扇股折断的声音把低年级女生吓得丢掉了笔,匆匆忙忙的走出教室,本节课的女生们也全部被轰进了教室。黛博拉小姐的严厉远近闻名,她宁肯用听写纸扇学生的嘴巴子,也不允许她们错掉任何一个单词。
“亲爱的,你在这里呀。我可以和你坐在一起么。”
米兰绕到我的面前,滴溜溜的眼睛转动着望着我,“你知道我喜欢喜欢死缠烂打,如果你拒绝。我可会在这里不停打转的。”
“哦,好吧。”
我简单的点了下头,继续注视着窗外,那里有很多只灰背麻雀停在教室外面的铁铸窗户上,彼此竖着展示尾巴上的花纹,眼睛小得像针尖,又黑得像是火炉里拿出来的麸炭。
“撒拉,你来迟了。后面有一个空位了,你坐那边吧。”
是黛博拉小姐的声音。
“我想坐在别处。”
“随便了,给你十秒钟。如果你看教室里还有其它空余地方话。”
撒拉走进我们,挡住了我的视线。她近乎于仇恨地凝视着我,好像仅仅是因为黛博拉小姐把我的名字和自己相提并论,就足以燃起她的愤怒了。撒拉吸气,呼气,像是在拼命忍耐似的,最后妥协的坐在了我右边。
“我们几个真有缘分啊。”我左边的米兰对我笑道,呲出小虎牙,一双猫一样的绿眼睛闪闪发光。
撒拉闷声翻书,一串念珠从她的口袋中露出来,上面还连带着一个带着圣母画像的小金属片,这两样看上去陈旧,但是被随身带在身上,又经常擦拭的缘故,非常漂亮。
我注视着安娜,放开握得紧紧的拳头。
莫德家族。
拥有着纯正的贵族血统、以及祖先功勋的历史的莫德家族,曾经诞生过头衔数不胜数,伯爵,侯爵,省的领主,大总督。
在未来,突然有那么一天,警察们在这个家族没落的女继承人的房间里发现批量的倾向天主教的装饰物,以及致死性毒药,他们会怎么想呢。警察们喜欢合理的推理。喜欢解释,就像找不到路的时候,总喜欢用油漆刷出一些弯弯曲曲的痕迹。
撒拉是自由的。她可以和随便一个什么人待在一起,就可以让她把她利用与生俱来的强大分析能力,将知道的事情全部抖落出来,讲给我听,给警察听,还有更多更多的人。但是,那时的人们便开始怀疑她之前就已经过于准确的预言了犯罪过程的一切,她将孤立无援,像挤牛奶的女工一样脆弱。
那么,思路正确。我也是时候思考起下一步的计划了。
“话说,为什么你会和撒拉打起来。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