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六小小年纪便能在人才辈出的上海滩闯出名堂,除了闵家的地位之外,更多的则是他自己能力出众。
这番话若是换作旁人来说,闵老夫人大概也只会微微一笑,并不会往心里去。毕竟这样的奉承话,她早就听得多了。
可由白蓉萱说出来,则是另一种心情。
闵老夫人道,“争气是争气,但也实在是太累了些。他不管多么聪慧,毕竟年纪摆在这里呢。让他在一群心术不正的大人圈里摸爬滚打,想想就让人心疼不已。”
能在鱼龙混杂的上海滩博出一方天地的确不容易,更不用说闵六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
白蓉萱听闵老夫人这样一说,也觉得闵六十分的不容易,甚至有些同情起他的遭遇来。说话时不免就带了几分心疼的语气,“我在六叔的那个年纪,还只会围着母亲转呢,哪里顾得上外面的事情?可他已经顶起一个庞大的家族,单这份勇气和毅力,便是寻常人根本比不了的。”
她心中便是这么想的,说出来的话自然也格外真诚。
闵老夫人这辈子什么人没见过?真心假意自然分辨得出来,她闻声笑着道,“既在其位,自然要承其之重。小六托生在闵家,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白蓉萱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
前世她一个人在北平漂泊无定时,经常会胡思乱想。如果哥哥没有投生在白家,人生会不会截然不同呢?或许日子过得清贫,但一定会幸福终老吧?
可她自己也知道,人生中的许多事都不是可以由自己选择的。
此刻听了闵老夫人的话,白蓉萱便轻轻叹了口气,“很多时候老天不会让我们自己做出选择,大家都是被命运推动,无可奈何地向前走。何况就算真的有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遗憾也未必能够弥补,大家还是会重蹈覆辙,就好像陷进了车辙里,哪怕不情愿,可最终还是会走回先前停留的地方。”
闵老夫人听着一愣。
她怎么也没想到白蓉萱年纪轻轻的,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感慨颇深的话来。
过了片刻,闵老夫人才微微一笑,“人这辈子都不容易,老天自有老天的安排。”
她出身优越,一生没受过什么磨难,阅历与艰辛自然不能和唐老夫人相比,不过说起这番话时,倒是异常的平静,仿佛洞悉世事一般,带着看破一切的洒脱与淡然。
白蓉萱一路将她送回到吟风馆,闵老夫人道,“我去看会儿书,你也回去歇了吧。”
白蓉萱趁机问道,“老夫人,您看我什么时候去二房拜会得好?”
闵老夫人想了想,“他们才搬了家,这会正是最忙的时候,你就算去了,也未必能见到蔡氏和睿哥,还是等他们那边彻底安定下来,再寻个机会让你六叔陪着你去。”
让闵六爷陪她去二房?
闵老夫人是担心她吃亏吗?
白蓉萱懂事地点了点头。
闵老夫人也怕自己事事做主,违背了她的意思,温和地问道,“还是说治哥想现在就过去?”白蓉萱道,“也不急在这一时。若是以我的意思,不去才好呢,只是怕二房鸡蛋里挑骨头,回头拿这件事大做文章,所以才硬着头皮去的。”
闵老夫人见她说出了心里话,满意地笑道,“他们能挑出什么毛病来?你不用理会,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白蓉萱笑着答应了。
闵老夫人道,“至于外长房……则大太太素来会办事,等到了恰当的时候,自然会下帖子请你的。你不去……还不行呢!”
白蓉萱和闵老夫人说了会儿话,这才告辞离开。
回如意馆的路上,白蓉萱和芳姑姑道,“闵夫人和老夫人的关系很好吗?”
“那是自然。”芳姑姑笑着道,“不是一般的亲近,简直比亲姐妹还好呢。闵家当初遇难的时候,要不是闵老夫人嫁入了白家,只怕如今的上海滩便是另一番景象了……闵家人对闵老夫人的付出自然感激,尤其是闵六爷,自从他当家掌权之后,只要是闵老夫人需要的,不用她开口,闵六爷就会先抢着办了。白家在生意场上不是闵家的对手,蔡氏在内宅自然也不敢轻易动闵老夫人,真把闵六爷给惹怒了,蔡氏和睿二爷都不好收场。早前闵夫人并不怎么来白家,后来许是闵六爷的关系,和老夫人越走越近,隔三差五就要来看看。当初二房还没搬走的时候,可把蔡氏给气坏了,偏偏又不能发作,把她给憋坏了。”
听说蔡氏吃瘪,白蓉萱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白家和闵家在生意上有竞争吗?”
“怎么会没有呢?”芳姑姑道,“从前的老一辈还有些心照不宣的规矩,尽量避开对方的生意,免得真撞上了,两家的脸面都不好看。可现如今家家的生意都不好做,之前的那些规矩谁还守得住?只要是赚钱的生意,都一窝蜂似的往前冲,怎么可能没有竞争?只不过闵六爷和洋人的关系好,生意上不但受到照顾,更能从洋人手里拿到洋货。这会儿子上海滩的老百姓最认洋货,不但价格低廉,质量也好,谁会不喜欢呢?闵家日进斗金,别人家也只有眼红的份儿。”
白蓉萱反应过来,“二房之所以会搬到租界那边的洋房里去,也是为了能和洋人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