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夫人闻声笑了笑,欣慰地说道,“我之前还准备提醒你一句,也不拘是什么好东西,只当是你这个做姑姑的给孩子们留个念想,多少要表示表示。你既然自己想到了,我就不多这个嘴,也免得讨你的嫌,觉得我伤了年纪就只会啰唆。”
唐氏一直是个糊涂性子,在为人处世上更是一团糟,整个家里唐老夫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了。眼见着唐氏上了年纪,反倒像是开窍了一般,比之前懂事了不少,许多事情不需要自己提醒,她自己就已经知道怎么办了。
唐老夫人想到将来白修治回到白家之后,唐氏作为母亲肯定要一起回去,面对白家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唐氏这个做母亲的要是立不起来,反而时时刻刻要儿女操心帮扶,忙帮不上还要拖后腿,治哥和蓉萱的未来便有些不可预料了。
唐老夫人乐意见到唐氏成长,她笑眯眯地问道,“你准备了什么东西给萍姐儿,说给我听听,我也好帮你参谋参谋。”
唐氏带着一双儿女在唐家生活了这么多年,哥哥嫂子对自己素来敬重有加,待两个孩子更是视如己出,从来没让娘三个受半点儿委屈。当初自己从上海回来,街坊市井传言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可哥哥和嫂子却什么都不在乎,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挺直了腰板任人指指点点,可转过脸面对她时还要故作云淡风轻,仿佛外头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当初治哥刚到唐家时,不知是因为小小年纪颠沛流离还是水土不服的关系,生了一场重病,上吐下泻地把大家都吓了个好歹。当时唐氏还怀着身孕,而且因为忧伤气愤,怀相十分不好,接连来了三四位大夫都要她安心静养,切勿再劳烦伤神,否则对孕妇和胎儿都有危险。黄氏知道后,亲自照顾白修治不说,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不假手于人。等白修治康复之后,她却因为积劳成疾生了一场病……
唐氏怀着白蓉萱的时候几经打击,先是伉俪情深的丈夫在异地突然病逝,她还没有从悲痛中走出来,又生出了宋孚栽赃陷害自己与他的奸情一事,几经辗转,最后在外长房和闵老夫人的帮助下,唐氏带着回了唐家生活……
或许是因为忧伤过渡心力交瘁的关系,生产之际她一度在生死边缘徘徊,几次昏厥失去了意识。折腾了一夜孩子生不下来,她又有气无力,迷迷糊糊中居然看到逝去的丈夫白元裴。丈夫依稀和过去一样,温和中带着几分刻骨铭心的眷恋与柔情,看得唐氏眼泪都掉下来了。
他是来接自己走的吗?
唐氏已经无力至极,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泥沼之中。这一刻她不想再和命运抗衡,只想轻轻松松的闭上疲惫不堪的眼睛,追随着丈夫而去。
我们走吧……
我不想再经历漫长的苦痛,不想一个人面对无尽长夜孤枕难眠……
带我走吧……
唐氏只觉得整个身体都为之一松,仿佛再也没什么能够让自己烦恼,她很想握住丈夫的手,和他永远双宿双飞,两个人再也不要分开了。
可就在这时,脸上忽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唐氏缓缓睁开眼,模糊中之间嫂子黄氏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了床上,正狠狠地揪着自己的衣领抽打自己脸颊。
唐氏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见到自己醒来,黄氏大声叫道,“阿姝!你能不能听到我的声音?但凡你还有一点儿精神意志,都该赶紧醒来才是!你不是一个人,你是一个母亲,你的儿子年纪还小,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谁来照顾他?他以后的人生该怎么办?何况你肚子里还有一个未出世的,你难道不想看着他长大,听到亲口叫你一声妈吗?”
声音忽远忽近却又震耳欲聋。
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倾注到身体里一般,唐氏握着拳头从床上撑起了身子,嘶哑着嗓子叫道,“嫂子,我不行了,麻烦你跟产婆说一声,让她赶紧替我想想办法,我坚持不了太久了,孩子再生不下来,我就没有力气了!”
黄氏见她总算有了些精神,立刻答应道,“你放心,嫂子帮你去说。你自己也要打起精神来,千万不要睡过去,想想你的两个孩子,这个时候你不挺起来,孩子要怎么办呀?”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原本已经准备放弃的唐氏听她提起了两个孩子,咬着牙点了点头。
一旁守着的唐老夫人则心疼的老泪纵横,吩咐李嬷嬷赶紧拿参片来塞到唐氏的嘴里咬着,好歹能提一提气。
又折腾了两个多时辰,唐氏总算平安生下了白蓉萱。孩子一落地她便昏了过去,唐家人又要忙大人又要忙孩子,一时间乱成了一团。
不知是不是生产的时候太过艰难,白蓉萱自打下生之后身子就瘦小单薄,比正常孩子足足小了一圈,吃奶也没什么力气,像小猫一般提不起精神。
大家都觉得这孩子怕是养不到成年,只是不敢当着唐氏的面说。但背地里唐老夫人和黄氏都忧心忡忡,不知拜了多少菩萨念了多少佛。因为白蓉萱小时候太过瘦弱,处处都要受人照顾,唐氏对她倾注了比白修治还要多的精力和心血,也没有像白修治一样专门找乳娘照顾,而是由唐氏亲自带大。
唐氏只要一想到这些,就对哥哥和嫂子无比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