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李绮的失望转瞬即逝。
自己冒冒失失的前来,只是不想像上头五个姐姐一样,连未来伴随自己度过一生的人什么样都不知道,就被敲定了终身大事。
明明是自己的事情,可她却像个外人一般被隔绝在了外头,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从徐州往杭州来的一路上,她都能听到一些新鲜的传闻,还有人说世道已经变了,越来越多的女性走到人的视线前,完成了过去想也不敢想的事情。路上在客栈打尖儿的时候,她还偷听北方来的几个读书人聚在一起说上海有一位女作家非常了不起,文笔犀利不说,对于社论评价更是见解独到,很有眼光。
李绮自小就被当作男儿养,李老爷又是个溺爱孩子的,难免就被娇惯坏了。听说自己可能会和唐家议亲,她无论如何都坐不住了。
何况唐家这位大少爷在自己不知情的前提下,居然偷偷看了自己两次,可她却连对方的正脸都没见过。
做买卖讲究公平公道,自己这次就赔得太厉害了。
她无论如何都要扯个平才行。
没想到她绞尽脑汁想尽一切办法的过来了,结果对方人却不在店内。千算万算,算漏了这一招。
或许……这就是老天的安排吧。
说不定她和唐家大公子本身就没这个缘分。
她想到这里,心下一片释然,在掌柜的陪同下买了四两雨前龙井。付账时又推脱了好一阵,掌柜的笑道,“别人我是不知道的,既然是张家来的人,我怎么敢收钱呢?回头东家知道了,那是要骂我的。”
贴身妈妈夹在中间十分尴尬。自己带李家六小姐来只是不想她被人坑骗,也有照顾亲家生意的意思,却丝毫没有占便宜的想法。何况今年雨水大,茶叶的产量不高,这四两雨前龙井只怕价格不菲,回头李家六小姐道声谢离开了,这人情不是还得张家来补吗。她顿时有些后悔自己多事,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绮却道,“一码归一码,生意可不是这样做的。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您给的是给的,我买的是买的,您可千万别混在一起说。谁家还没有三屋房的亲戚,今儿我来取四两,明天他来要半斤,到了后日生意就没法做了。您只管把钱收下,有事儿再说。”
掌柜的见她慢声细语的,但语气却异常的坚定,不禁大为意外,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贴身妈妈闻声也帮腔道,“该是多少钱就是多少钱,您要是这样,我以后可不敢再领人过来了。”
掌柜的为难地叹了口气,不过见李绮和贴身妈妈一脸诚恳,只能摇着头把钱收下了,“只怕又要挨东家一顿说。”
李绮见他愁眉苦脸的,笑着说道,“您不跟他说,他又怎么会知道呢?店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东家还能挨个问吗?您老也别太实在,回头就说是个普通的客人路过,称走了四两,想必他也不会追问。”
掌柜的见她谈吐有趣,“那我就照小姐的意思办了。”不过还是做主送了二两绿茶,“虽不名贵,但味道清新,入口回甘,尤其饭后喝上一杯非常得不错,小姐回去尝一尝就知道了。”
“您可真会做生意,难怪这附近就你们家生意最好。”李绮称赞着道,“回去尝上瘾了,回头又得来买,这一来二去的,别人家的茶叶也就喝不下去了。”
“你只管喝就是了。”掌柜的用纸将茶叶包好,正准备亲自送李绮和贴身妈妈出门,没想到迎面走进来一个人。
他一进门便道,“先停一停手,把账本子拿来给我瞧瞧,之前往沧州发的货是哪天走的?算日子是不是该到了……”
说话的人正是唐学荛。
掌柜的忙迎上去,“少东家,您怎么来了?”
唐学荛道,“前两天下大雨,听说运河的水长了不少,前头有艘运货的商船翻了,一船的货物全被水泡了。我也是刚得到的消息,父亲让我回来看一看,往沧州运的茶叶有没有在那艘船上。”
他正说着话,留意到一旁站着两个人,打眼一瞧,不禁呆立当场。她……她怎么来了?
贴身妈妈见唐学荛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衫,因为忙了一天上面已满是褶皱,而且来得太急,脸上红扑扑的全是汗珠,迎面就能闻到一股子汗味。
属实是有些狼狈。
贴身妈妈想也没想得向李家六小姐的脸上看去,只见她神色平静,就像是波光潋滟的湖水一般,完全看不出情绪来。
贴身妈妈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早知道这样,她该和家里的夫人商量一下的,起码要提前知会唐家一声,也好有个准备。这么冒冒失失地赶过来,唐学荛一如平时在店里忙着的样子,李家六小姐看了,只怕不会太喜欢。
难得李老爷也觉得唐家好,但万一要是六小姐自己不满意从中闹起来,爱女如命的李老爷只怕也不会坚持。好好的一门婚事,不会就因为自己糊涂而黄了吧?
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贴身妈妈惊出了一身汗,忙向唐学荛行了个礼,“唐少爷,您过来了。虽说入了秋,但秋老虎更打人,您在两家店铺中来回走动也要留神才行,毒日头底下可别晒坏了。”
干巴巴的替唐学荛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