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脸色变了变,沉默的看了孟笙一会儿后,说道: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孟笙眨了眨眼睛,眼泪情不自禁的从眼眶里淌了出来,她不想让一个外人看到她的狼狈,脸转向窗口那边看着没有星星的夜空。
如果要吃这么多苦才能成为人上人的话,那我宁愿一开始就死去,江医生
喝过水后,她的声音比刚醒那会儿好了很多,轻微的沙哑声带着磁性,传入耳朵里宛如一阵电流。
尤其是她最后叫的那声江医生
江暮怔了怔,看着她毫无血色的半张侧脸,即使生患绝症,老天也是宠爱她的那张脸的,病态一种破碎的朦胧美,让人忍不住想要用手去接住
孟笙说:我从来没想过成为人上人,我就想和我奶奶一起开花店,哪怕每天不休息,每天不到四点起床,晚上十点下班我也愿意,哪怕我吃不饱穿不暖只要有我爱的人在我身边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多少人想要的生活,是吃喝玩乐不为钱愁,孟笙想要的生活甚至是他们最不想要的生活,但那样的生活却是孟笙最喜欢的却又回不去的。
这辈子都孟笙一直本分生活,她人傻,却谨记奶奶的话努力做过好人,因为奶奶说好人有好报,可世间疾苦从来没放过好人反倒是那些恶人一个比一个活的自在。
可如果如果人真的有下辈子,孟笙还是愿意当一个好人。
她总想,这辈子她受了这么多的苦是不是上辈子的她太坏了?
那么这辈子,她就努力做点好事,留到下辈子给奶奶享,哪怕哪怕下辈子没有她也好。
江暮陪了孟笙一会儿,看到药水滴完后帮她拔掉针:好好休息一下吧,明天霍沉舟会来医院,你做好心理准备。
谢谢你,江医生。
谢什么?我可不是个好人。
孟笙摇头,这次她脸上的笑不再是表面:你已经算是我这辈子遇到的人中对我好的人了。
一个冷漠的旁观者,都能被她称为一个好人,孟笙这辈子是有多磨难,江暮心里忽然变得有些沉重,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忽然变得很安静,孟笙知道这是最后一晚的安静了,过了这一晚,明天再见到霍沉舟,这样的安静也会消失。
孟笙努力撑起身子,下床走到窗户边。
重症监护室的窗户就仅仅是一扇玻璃,反锁了让人打不开,孟笙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
耳朵里忽然浮现出奶奶以前经常给她唱的那首歌,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让迷失的孩子找到来时的路,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前程,用一点光温暖孩子的心
缺爱的孩子,真的只需要一点光就能温暖整个人生。
可奶奶,天上太黑没有星星,我想你了,都没办法睹物思人。
孟笙并没有表面那么好,她本就有潜在的抑郁自闭症,怕黑,胆小,当初掉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就因为抑郁症住过医院还看了心理医生。
而这一次比上一次更严重,以前还想着熬一熬就能撑过去,有奶奶抱着她哄着她,她有一根救命稻草在总能熬过来,可现在这最后一根稻草却成了压死骆驼的存在。
早上七点,医护人员刚上班霍沉舟就来医院了,他带着保温壶里面是厨师专门熬的药粥,他来看孟笙想要带点营养粥给她吃,补补身体。
可到了门口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进去,他完全可以不用顾虑孟笙的感受,毕竟一个傻子能有多少心情?稍稍哄一下她,对她好一点她就会淡忘。
傻子最不记仇了。
就像他把她关在地下室里,就像给她准备一只藏獒当宠物,这一切,他都不需要考虑孟笙的感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他居然心生胆怯,望而止步,不敢再往前跨一步?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上班的小护士正在查房,路过孟笙病房的时候看到霍沉舟跟个钢筋似的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是病人家属,今天来看看她
那你进去啊。
有人催促霍沉舟提着保温壶跟着小护士走了进去。
孟笙有人来看你了。
孟笙毫无反应,低着头,及腰的长垂散在脸上,看不到五官。
小护士习以为常的走过去,给孟笙测量了一下体温血压查看心跳,最后将她的长发给扎了起来,这样显得人精神多了。
药车被推了过来:要输液了哦。
依旧没任何反应。
药水挂上去,小护士轻轻攥着孟笙的手腕,很细,轻轻一攥就攥全了,她的手冰冷且没有任何力道跟断了似的垂着。
小护士看着孟笙被针扎肿的手背,这手真的没法再扎针了,只能盯着另一只手,她的血管很小要轻轻拍两下才能找到位置。
这次扎留置针吧,你要输很多天的药,钢针比较痛而且每次都要取,你看你昨天扎过针的手今天都没办法扎了。
小护士盯了她许久,也没有不耐烦,安静的等待她的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她颔首发出一声嗯
很小声,只有注意力全放在她身上才能听到。
小护士松了口气,江医生特意吩咐过她们,病人情况特殊就要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