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沉舟这个人本就心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旁人根本就不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江暮认识他已经很久了，他原本就是霍家的私人医生，大病小病都在看，霍家一些事他是知道的。

霍沉舟能变成如今这个性子，跟环境脱不了关系。

环境能让人崩溃扭曲也能让人极快成长，霍沉舟无疑是心理素质强大的人，曾经的江暮觉得霍沉舟就是台冰冷的机器，程序强大，无坚不摧，好像什么都影响不到他，他这样薄情的人，在他印象里只对孟娇好。

他见过，却总感觉霍沉舟和孟娇的相处方式处处带着怪异，也不说不上怪在什么地方，就是没他预想的那么在意。

霍沉舟对孟娇说是喜欢倒不如说是一份责任，一个被他提前设计的程序步骤，只要执行就行，过于理性。

可感情更多的是感性，霍沉舟缺乏人情味儿，直到那天他去郁院给孟笙治疗过敏。

他总算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时隔这么长的时间再度碰到，这次他从霍沉舟的脸上看到了后悔，崩溃，以及那一丝微不足道的绝望。

刚抢救完孟笙，江暮有些累身上的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他摘掉脸上的口罩：出去说吧。

江暮擦身而过，霍沉舟还停留在门口，他都双腿还是麻的，最后看了一眼孟笙，他扶着墙转身慢慢跟着江暮。

回休息室的路上，霍沉舟看到有的的人跪在地上哭着，有人失魂落魄的靠在墙上，有人追着医生询问身体情况，哭着问病人还有没有救，医院里有悲也有喜，但更多的是悲胜过多。

霍沉舟从不关注这些的，但是今天却有些移不开眼，心情越来越沉重。

我这里就是个小医院，像市中心大医院里，几乎每天都有人死，被检查出绝症。

死的人不会是孟笙，得绝症的人也不会是孟笙，霍沉舟这样安慰自己，他知道孟笙的身体一向不好，生病住院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他却想起孟娇之前说的一句话，说算命的算孟笙活不过25岁，今天她已经22岁了，还有三年。

到了休息室，江暮脱下外套，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坐吧。

屋子里放着两把椅子，霍沉舟坐到其中一把椅子上，等着江暮说话。

之前我问你的那句话你还没有回答，霍总你爱孟笙吗？

霍沉舟抿了抿唇：当年我娶的人本来该是她姐姐的，要不是她穿着孟娇的衣服进我的房间，我也不会把她错认成孟娇。

当初难道你就没发现任何的异样？江暮是不信的，霍沉舟这样的人行事本就谨慎小心，两姐妹就算再像，可身体和声音是不一样的，不可能没任何发现就做到最后。

事实上霍沉舟当时还真发现了不对，但当时他被下了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最终还是没了理智。

霍沉舟究竟是不相信孟笙，还是不敢面对失控的自己？

你不是说她掉头发吗？那有没有什么药是可以治疗脱发的，不然哪天她就变成小秃头了。

江暮觉得有些好笑，点了下头后又问，你就没其他要问的吗？

霍沉舟想了想最后摇头，治疗鼻血的还有头痛的也开点药吧，我看她疼起来的时候怪难受的。

霍沉舟依旧当孟笙流鼻血，脱发，头痛这些毛病，当做小毛病。

从进来的时候江暮就问霍沉舟，他爱不爱孟笙，牛头不对马嘴说了一通后，答案还是没出来。

江暮忽然笑了：答非所问便是最好的答案。

霍沉舟蹙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霍沉舟你完了，等你哪天不得不接受孟笙要离开的现实后，真的能承受得了吗？

这些不是江暮关心的，他就是个看戏人。

我听说最近孟小姐的姐姐也住院了，好像肾出了问题，现在重金求合适的肾源。

霍沉舟问：你想说什么？

江暮喝了口水说道：孟笙的肾应该匹配度很高，霍总，倘若有天这两姐妹中要二选一你会选谁？

无聊。霍沉舟丢下两个字就起身了，他看似平静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多了一丝慌乱。

要救谁？毫无疑问，他会选择孟娇，一如既往的选择从来不会改变，要是以前他肯定想都不用想直接回答孟娇

孟笙醒来的时候，恍如隔世浑身上下的骨头疼的像蚂蚁啃食一样难受，干到发梗的喉咙咕隆了几声，下一秒有人将水杯递到了她的眼前，杯子里面有一根吸管放着。

孟笙很渴却不想喝水，也没力气去喝，病房里面开着暖气，她身上的被子柔软带着一股淡淡的药水味，明明很轻可她却感觉压在身上千斤重，重到喘不过气。

孟笙目光涣散的扫了一眼面前的水杯后，眼神最终落在了挂在她上方的药水上，这样一大袋的水要滴很久，别看点滴针那么小，扎在手背上可疼了，就算病房里暖气开的足，但手也是冰冷的，甚至还有血脱血过后的发紫发青。

孟笙忽然很想拔掉上面的针，大哭一场后闭着眼睡觉再次回到有奶奶的那个世界里。

人在遇到绝境的时候总忍不住选择逃避，可逃避往往带来的是更坏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