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的火星,震得苏子霄虎口发麻。
“宋执,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大行皇帝......他已经龙驭归天,我亲眼所见!”苏子霄大吼一声。
宋执听到这句话,双眼霎时间染上血泪,声音近乎嘶吼:“那我便杀了容珩为他报仇,哪怕,付出性命!”
他的眼神格外执拗,悲绝,却又空洞一片。
这些天里,宋执如行尸走肉般活着,或许,若不是他还记得容祁俊和容祁淳,他早已在那日,追随容璟而去。
火光倒映在他澄澈明亮的眼中,他望着面前的苏子霄,恍惚间想到了曾经。
这些人怎么会懂,权势地位与他何干,从始至终,他只是燕都城内一个小小的乞丐,唯一的执念,不过是......
“小子,你以为你值三两银子吗?”
“你这身板,回去干活干不动,饭食却花费许多,不如别卖三两,三十文吧,随爷回佃庄种田。”
“臭小子,别不识好歹,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滚!臭要饭的,别脏了小爷的衣裳,今日出门怎么就见到这等秽物,真是晦气......”
那些白眼,那些欺辱,那些伤口和溃烂,他以为他早就忘记了,可是实际上,他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他更不会忘记,那双手伸向自己的一刻。
“三两而已,本宫买了。”
他的声音温润而动听,大抵天籁不过如此。
那双冷白修长的手,仿佛用最细腻最好的玉石精雕细琢,更像是天上的神,怜悯可怜的世人而降下一场甘霖。
“本宫是东宫太子容璟,你若想跟随本宫,便去东宫领一个差事吧。”
跪在烂泥里的男孩抬起头,望着那尊贵而秀美的身影,一点点将他的容貌印刻在心里。
原来世上,真的有神明存在。
大燕最高贵温润的太子殿下,头戴玉冠,身着锦袍,一举一动都贵气优雅,仿佛踏着金色的阳光,一步步走近他面前,在他的手心放下银两,翩然离去。
之后,他拖着羸弱身躯去了东宫,却被东宫的看守赶了出去。
没关系的,神明是不会骗自己的,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他发誓自己一定要做个对太子殿下有用的人,后来他成了宫中侍卫,一次鼓起勇气询问,太子殿下皱了皱眉,道,是他的错,他忘记了与看守交代。
没关系的,他发誓效忠他,就不会改变。
宋执会永远记得那双潭水般幽深的桃花眼,也永远记得他最后对自己笑笑,说,朕答应你,活着等你回来。
容仲胥,他又说了谎。
可是这一次的分别,竟成了天人永隔。
他再也不能对容璟无奈一笑,说,没关系了。
过往的一幕一幕在宋执面前闪烁,他红着眼,几乎无法握住自己的刀。
宋执的武功到底高过苏子霄许多,哪怕他此刻走神的回想起曾经,仍旧能压着苏子霄打。
二人单打独斗,谁都未曾开口,导致双方的将士也只能这样看着。
十几招后,宋执反手一击,苏子霄被迫抵挡住,身形后退,宋执却未退半步,再一次挥动刀刃朝他扫去,眼看着,便要砍下他的头颅!
“宋执!”
一道急呼,谢昀秀雅的身影出现在宋执面前,手持长剑,抵挡住了他这一刀!
眼前那张俊逸如仙的面容在宋执眼前骤然放大,他内心一惊,死死地止住长刀。
“谢昀,你疯了!”
刀刃,堪堪停顿到谢昀面前一寸的位置,一缕墨发被砍断,破碎飘散在空气之中。
冷白的刀身折射着寒光,映在谢昀墨色浓郁的眼中。
宋执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满眼不解与震怒。
“啪——”
谢昀的虎口鲜血淋漓,溅在洁白衣氅之上,佩剑握不住的掉在地上。
他捂住唇咳了咳,脸色骤然间变得惨白如纸。
这张脸与容璟的面容重合,眼神中的悲恸像是一根刺,死死地扎进了宋执的心脏。
宋执在这样的眼神下收了刀,看着谢昀,漆黑的丹凤眼中,闪过一抹悲哀。
谢昀的容貌,比容祁淳容祁俊那对兄弟,还要与容璟相似。
又或许相似的不是相貌,而是一种说不清的气息。
宋执在很久之前,看见这个人,便想起年少时意气风发,俊雅端方的太子殿下。
容璟还未登基的时候,也是这般温雅如玉,华贵照人。
宋执攥紧拳头,从牙缝中溢出低沉的话语:
“谢尚书,我的刀若快一霎,你已经死了。”
谢昀轻轻地摇头,眉头微蹙,水墨似的狭长眼眸温和轻柔,认真的说:
“我已经得知我和大行皇帝的关系,所以,我知道你不会杀我......就算我刚才真的死了,宋执,你曾救过我的性命,大不了,我把命还给你。”
他回想起那日在二皇子府上,宋执拼死保护他和容祁俊的情景,心中叹息一声,眼神更加坚定。
当日,以宋执的武功,明明能毫发无损的逃走,就算他想保护容祁俊,容祁俊会些拳脚功夫,他们都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