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杀人夜。
长乐县衙大牢中的诸多凶犯尚未嗅到危险的气息,兀自与左右狱友说着粗鄙的低俗笑话,不时发出一阵阵下流的低笑声。
偶尔浪荡的声响稍大,传遍了大牢,也没人发现今日的狱卒出奇安静,半天不见有人过来喝骂。
尹知行便在其中一间牢房里,对耳旁的那些嘈杂之音置若罔闻,自顾捧着一册书卷读得入神。
他的须发虽略显凌乱,但穿戴还算干净整齐,眉宇间隐有愁色,只不过比起那些以强笑掩饰内心不安与空虚的恶徒显然要好得多。
不知过去多久,大牢在何时变得沉寂孙咏志也没有发现,直至一道人影出现在牢门前他才有所察觉,终于抬起了头。
便见那狱卒利索地打开了牢门,对他说道:“走吧,孙大人要见你。”
尹知行点点头,折起书页的一角,合起书册放到了草塌上,随后本能地便要站起身来,却是忽然一怔,又坐了回去,问道:“不知孙大人深夜召见,所为何事?”
也无怪他会这般警惕,毕竟如今愿意费力保他的人没有几个,想要杀他的却大有人在。
却听那狱卒啐道:“哪来那么多废话!区区一个犯人,孙大人想什么时候见你还得问过你的意见不成?”
尹知行正默然无语思索对策时,一旁的凶犯却是将连凑到了牢门前,笑嘻嘻地说道:“尹老爷不愿意去,不如让我去得了。”
那狱卒斜眼也不瞧他一下,一抬脚,下一刻便已出现在尹知行身旁,手起手落,眨眼间已将人打晕了过去,抗在了肩上,随后扬长而去。
狱中犯人反应不一,有人不愿惹事便缩在角落一声不吭,也有人跟着起哄,嚷嚷着要那狱卒也将自己给劫出大牢去。
但那狱卒健步如飞,不过片刻便到了大牢外,刚一出来就有黑衣蒙面的同党前来接应,急声道:“咱们暴露了,得赶紧撤。”
那狱卒眉头一皱,当即扯去一身的外衣,露
出了底下漆黑的夜行服,随后把面一蒙,正要离去,却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阵骚乱声。
竟是那些凶犯不知如何打开了牢门,此时正朝着大牢外涌来。
那改了黑衣装扮的狱卒心中大惊,暗道不妙,如何能不知道自己是中了圈套,却一时想不明白自己的行动是如何暴露的,此时骑虎难下无暇多想,便只能朝前闯去。
出了衙门,便见远处负责盯梢接应的弟兄已经被揪了出来,被三两人围着,看样子是走不掉了。
黑衣人只瞥了一眼,便扛着昏迷的尹知行朝另一个方向逃去,一路上东西蹿行,借着漆黑夜色遮蔽行迹。
隔三两步便亮起的火光,还有四处响起的喝骂与脚步声,都令他的心情阴沉到了极点。
眼见同伙不断落网,黑衣人即使想救也有心无力,几眼的匆匆一瞥,他便看到了不仅有长乐衙门的人,还有六扇门和城卫司参与其中,这般大阵仗下,自己就算武功再高强也讨不到半点好处。
接连地在瓦顶与墙角上下蹿行,东拐西绕后,黑衣人终于完全甩掉了围捕的官兵,不见火光,也没了喊骂声。
便见他翻过了一道院墙,走进那屋子里,将尹知行随手扔在了地上,接着重重地坐下,喘着大气,攥紧的拳头兀自颤抖着,一想起今夜的失利便忍不住往桌上狠狠地锤了一拳。
随着这一声闷响落下,屋外却是响起了一声轻笑。
黑衣人大惊失色,倏地站了起来,还没走出两步,便见一个少年自檐顶跃下,落在了门口,说道:“多谢阁下替我把人带出了大牢,还找了这么处绝佳的藏身之所,只不过…折了这么多弟兄,在下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黑衣人咬牙切齿怒目而视,心有怨毒,但却被这一夜发生的事情所震慑,一时竟不敢轻举妄动,眼睁睁地看着来人走进了屋子里。
苏异大咧咧地走到尹知行身边,俯身去查看情况,一点也没把黑衣人放在眼里,甚至大方地将后背都暴露在了
他的眼皮底下。
见到尹知行没有大碍,苏异也就放心了,随意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接着感叹道:“你这已经不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吧…你这连命都要搭进来了。”
黑衣人十分有自知之明,看得出对方有恃无恐且准备充足,想来人是没办法带走了,但却也不觉得自己连逃跑都做不到,便是冷哼一声,终于开口说道:“今夜阁下技高一筹,在下心服口服,不过阁下想要我的命却也没那么容易…”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朝后退去,又道:“留下万儿来吧,日后若有机会定与阁下再好好周旋一番。”
“日后?”苏异故作不解,道:“我叫苏异,若要周旋的话不必等日后,就今晚解决了吧。”
谁知黑衣人一听到他的名字便忽地暴起身形,冲出屋外夺路而逃,显然是知道他的来历。
苏异也是始料未及,但黑衣人的速度还远不够看,便只是不慌不忙地踏出一步,轮转人间道,片刻过后出现在他身后,说道:“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呢,阁下怎么就着急走了。”
听到这近在耳旁的声音,黑衣人大骇,不假思索地便朝身后推出双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