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府邸紧闭的朱漆大门前坐着一个老人与中年男子,懒洋洋地斜着身子,随意得就差没有四仰八叉躺在那石阶上了。
没过多久,又见那道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小缝,从中走出来一个少女。
变作老人模样的苏异回头看去,疑惑道:“你出来做什么?”
尹子芊也在他身旁坐下,说道:“先生在外面,我自己待在里头,总感觉很没有义气。”
苏异哭笑不得,只能直言道:“尹小姐,你现在是有义气了,可我还得分心照顾你,你这叫累赘你知道吗…”
尹子芊却是坚持不走,淡淡道:“大伯他又能对我怎么样呢。”
苏异正想再多劝她几句,却听到微弱杂乱的蹄铁与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便见何忠尽一骑在前朝这边赶来,后面跟着何山阔与数十骑人马,再往后便是成列的兵卒。
何府宽敞的门庭很快便被平西军的兵马给占满了。
何忠尽的高大战马在门前停下,马身上的铁甲发出了“呛啷”的声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有些陌生的两人,随即未加思索便道:“我就说还有几只老鼠到底藏到了哪儿去,原来正在这光天化日下坐着呢…”
苏异这才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笑道:“恭候将军多时。”
何忠尽心想这两人可真嚣张,一个大军面前敢镇定说笑,另一个还兀自坐在石阶上把弄手指,头都不见抬一下。
他怒极反笑,便是啐道:“故弄玄虚!莫以为拿了府邸为质,本将军便会怕了你。”
“将军可能会错意了…”苏异却是缓缓摇头道:“我们非但没有要拿将军的府邸做要挟,反而是要帮将军护好这宅子…”
说着,地上的俞南舟已经随手捏起了印诀,身后何家府邸的院墙随之拔高,变得宽厚且高耸,将所有的院落宅子都通通圈在里头,叫人闯不进去,里头的人也出不来。
何忠尽自然不会信
那鬼话,眉头一皱,心中疑惑不已,不知两人此举是何意。
接着又听苏异说道:“日前借了将军的宅子盘桓数天,多有叨扰,心中过意不去,便在这等着将军归来,好道一声谢。但将军似乎对在下有些恶意,便只好出此下策,免得万一动起手来毁了将军的宅子,可就不好了。”
何忠尽心中一惊,想到这两人竟已在府里藏了有些日子了,自己却一点消息都没收到,若不是有内应,又如何能办到?
他的目光这才落到了尹子芊身上,痛心道:“小芊,是你带他们进府的?”
也不知是真情还是假装,便见尹子芊面露怯色,低声抽泣道:“舅舅,我不是故意的…”
少女手足无措,模样可怜,倒也令人生不起责备之意,只会觉得她是受了胁迫才将人带进府的。
苏异猜她大概是想着何忠尽会投鼠忌器,多少会有些束手束脚,但她怕是低估了何忠尽的魄力。
苏异暗叹一声,没有道出何忠尽并不在乎她这条命的残酷现实,只是抢先道:“将军请放心,在下可不会使那种拿弱女子为质的下三滥手段。”
尹子芊心里着急,却也只能不动声色,什么都做不了。
好在何忠尽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又漠然道:“既然你没有那心思,便随本将军到大营里去坐一坐,喝杯热茶,也用不着动手了,如何?”
“将军好意在下心领了。”苏异直摇头道。
何忠尽自然知道他不能答应,便嗤笑一声,又道:“那我请你看一样东西吧。”
他接着大手一挥,便有兵卒抬出了两三个大布袋,倒提起来,竟是一颗颗的头颅倾倒而出,滚得满地都是。
那些头颅一个个都是满脸血污,伤痕累累,看不清模样,但苏异能认出几个,有额头带疤脸颊刺青和双耳挂饰的,正是那日在万兽山起事的其中几人。
何忠尽大概是想以此激怒苏异,好让他露出
马脚,可没想到这些人和他却是连半分钱的关系都没有。
“将军在自家门口乱抛死人头,不嫌晦气吗?”苏异故意掩鼻,扇了扇四周的空气,满脸嫌弃道。
何忠尽见他这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不似有假,心中不免多了几分疑惑。
便见他大手再次一挥,又有兵卒抬上来一人,是那叫做陆柯的领头人。
此时的陆柯被左右两人架着胳膊,双腿怪异地扭曲着,无力地晃荡,看来已经被折断。他的脸庞也被血痂覆盖,几乎看不到一寸肉色的肌肤。
当陆柯用半边勉强睁开的眼睛看到满地头颅时,却没有惶恐愤怒,甚至也没有半点哀伤,反是艰难地咧开了嘴,从喉间发出“嗬嗬”的难听笑声,说道:“南钊的勇士们…你们死得其所,千万峒民将会永远记住你们付出的生命,神会接引你们前往极乐之土…”
何忠尽翻身下马走到他跟前,冷眼看着他,说道:“南钊人,瞧好了…今天你的同党将会被一个个地揪出来,全部都死在你眼前。神救不了你们,你们也去不了极乐之土,只会逐个下地狱…”
说话之时,何忠尽还瞥了苏异一眼,似乎是在说他也是那同党之一。
陆柯却是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