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拿了来。
人族女子最爱将重要的东西放在妆奁里,而且这红封纸一看就放了很久,纸上的墨字氲开来,倒像是掉了几滴猫泪。
应当是很重要。
扶璃努力辨认了一会,却还是只认得出“放”啊“我”啊“舍”之类的字,剩下的就和她眼对眼了--白搭。
扶璃有点后悔。
这样看来,小草念她的时候,她应当多学几个字的。
现在却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想起方才她那般说了、紫云仙士才肯念,扶璃气闷地将红封纸往兜里一放,继续探。
闺房探得差不多,扶璃绕过刺绣屏风,发现后面居然还有扇门。
她站在门前,手才搭在门把手上,顿了顿--
扶璃突然生出种感觉。
门后面有东西。
那东西盯着她,只要她一开门--
扶璃低头,这才注意到,沿着门缝绵延进来的一点灰『色』影子。
那影子仿佛也生出了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扶璃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寒『毛』直竖。
“嘘。”
突然,从后面伸出来只手,吓得扶璃下意识要尖叫--下一秒,嘴巴就捂住了。
扶璃眨眨眼睛,仰头看着捂住自己的…
“书生?”
刚来时给她领路的那个书生。
他怎么会在这?
书生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别动,外面…”
扶璃心领神会地点头,书生这才放开她。
扶璃立马就退得远远的,书生指了指屏风后面,扶璃想了想,还是跟着他去了那。
这下,她又回到掉落的地方了。
“书生,你怎么在这?”
扶璃笑盈盈地问。
书生朝她作揖:“小娘子您再看看我。”
扶璃看着书生,他没提灯笼,青『色』长衫,一身书卷气站在那,脸『色』还是黄,蜡黄。
她终于明白过来:
这是个鬼。
死的。
扶璃寒『毛』直竖,她是真怕鬼,可对着书生那眼神,不知为何,又不怕了。
大概是他眼神太驯良了吧。
“抱歉,吓到小娘子了,只是有件事,”书生道,“我无人可托,只有小姐能看到我,我便也只能托付给小姐。”
扶璃可不是那等爱助人为乐的。
她想了想:“那你帮我做两件事。”
“只要小生做得到。”
书生道。
扶璃从兜里将红封纸递给他:“第一件,你念一念,这上面写了什么。”
书生目光落到红封纸上,过了会,才叹了口气:“这是一封放妻书。”
“放妻书?那是何物?”
扶璃只听过和离、成亲之类,却不知道还有放妻书。
书生却没解释,只是接过红封纸看了遍,才念起来。
他语声朗朗,态度温文,念起来又是另一种感觉。
“窈娘亲启:
辰时雨,窗外夜阑珊。
我坐在桌前苦思半宿,才敢落笔。
得你为妻三载,幸甚。可如今却不得不作那负心人,弃你而去…赴京赶考路上,遇一女子,她秀『色』可爱、烂漫动人,我爱之慕之、怜之惜之,心动不已,此时方知,从前种种皆是错付…不舍她为妾,便只能写下这封放妻书,万般种种皆为我之过,与他人无尤。
田舍资财悉数付于你。
以下附放妻书,已签字托付同窗温生带回。
无颜回乡见你。
望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窈娘,珍重。”
书生缓缓念完,房间里顿时陷入安静。
扶璃没说话。
那段话仿佛还在耳边:“……我遇一女子,她秀『色』可爱、烂漫动人,我爱之慕之、怜之惜之心动不已,无从抗拒……”
从前你也对窈娘爱之慕之,说要风雨同舟呀…
扶璃堵得慌。
书生将红封纸翻了个面:“还要念么?
“后面是什么?”
“正式的放妻书。”
扶璃“哦”了声,点点头,又摇摇头,道:“算了,不念了,再听我便要气死了。”
她道。
那情信和放妻书放在一块,自然是同一个人写给窈娘的…
所以,那女鬼是那窈娘么么?因为被抛弃,所以死了也要化作厉鬼来折腾年轻男人?
这书生…莫非是被那女鬼折腾死的?
“你是不是姓温?”
书生一愣:“当是。”
“为何是当是?”
“做鬼做久了,许多事就忘了。”书生面『色』茫然,“但这温字很是熟悉。”
扶璃看着他,心想,倒也是个可怜鬼。
那负心汉在京城软玉温香,娇妻幼子说不定都有了,他这同窗千里迢迢给他带信,倒把命给送了。
扶璃将红封纸要了回来,好好地放在兜里。
书生看着她做完,才道:“现在,小娘子可以听一听我的请求了吗?”
“当然。”
扶璃抬起小胸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