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心本以为,这番话定会让额尔敦尤为难堪、生气,可谁知,他竟“咯咯”笑出声来道:“真没想到,我妻子还精通厨艺。日后,我若想吃中原的吃食,那就要多劳烦你了!”
沈一心暗暗骂句“臭小子”,嘴上却虚与委蛇道:“你贵为整个鞑靼的少主,想吃中原的东西,那还不简单?那些中原厨子、鞑靼厨子,不得排队给你做?哪里用得着我了?”
说完这番话后,沈一心深觉自己对额尔敦太过客气了些,便又补充道:“况且,我又不是真厨子……我只会吃,不会做!我做得东西,难以下咽!”
“哈哈哈哈……咳咳咳咳……”闻言,额尔敦竟似是听到了令人格外捧腹的笑话,难得地放声大笑起来。不过,大笑过后,他又因肺部极其不适,急赤白脸地咳了起来。
沈一心仔细听了一阵,发现额尔敦在咳嗽时大喘粗气,却无痰音,便断定道:“你这肺痨,是打娘胎里带来的吧?畏寒、喜热?故,你才日日抱个兔荪在身上暖身子?”
额尔敦掏出怀中的帕子,胡乱擦了下嘴角,又急急将帕子塞回去,假装镇定道:“我们鞑靼的大夫说……这病不碍事,好生养上几年就能好。你……不用担心日后会变寡妇。咳咳!”
沈一心暗暗翻个白眼儿:我还没听说过肺痨能治好的!他这样说……要么就是那庸医骗他,要么就是他为了和我成亲,故意骗我!不过……此事和我有什么干系?
想到这里,沈一心便故意岔开话题,冷笑道:“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还知道我们中原的‘寡妇’一词?”
“哼!”经过方才那一番激烈的咳嗽之后,额尔敦已经逐渐恢复了平静,他闷声闷气地将剩下的凤梨酥放到沈一心手里道:“我不止知道‘寡妇’,我还知道‘鳏夫’!你也要好生活着,莫让我做了‘鳏夫’!……那厨子就学会这一样儿甜点,虽然味道差了些,你也将就着吃,先填饱肚子吧……”
说到后面的时候,额尔敦的语气已经明显缓和下来。
且他说的这些话,竟让沈一心莫名一暖:这小娃娃……还真是人小鬼大,竟知道体贴人?这比诸多大人都要强上许多……
想到这里,沈一心面上一松,连忙将手里的凤梨酥,一口一口吃到嘴里。
不多时,她空空的胃里,就有了些许满足感。
可突然想到自己渺茫的前路,沈一心的脸上,又立即黯淡下来,就连口中正嚼着的凤梨酥,也瞬间没了滋味。
细心的额尔敦似是发现了这一点,他清清淡淡道:“你跟我去鞑靼,皆不用忧心。你虽是祯人,但我……一定会善待于你。”
沈一心苦笑着摇摇头,将脸别到一边去,心中暗暗叹气道:我还在强求什么呢?他们捉住我,没立即杀了我,已是十分幸运之事了!我总不能奢求,他们香车宝马、风风光光地将我送回大祯去吧?再者,我如今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瞎子,想从他们手里逃走……也是难之又难……唉!难不成,剩下的日子,我当真要在那极为陌生的鞑靼度过了吗?到最后,落下个客死异乡的下场……?
思及此处,沈一心一向明朗的脸上,竟显出悲悲切切的神色来。
额尔敦见自己本是安慰的一句话,却让沈一心更加难过,神色间不禁有些慌乱道:“那个……你不用这样!我……我……除了不能放你回大祯,其余事情……我都听你的!都满足你!这总行了吧?!别哭丧着一张脸啦!难看死了!”
额尔敦这话说得虽有些结巴,但沈一心能听得出,他是真真切切地在担心自己。
不过,这种担心又有什么用处呢?他们两个,本就是不同立场的两个势不两立之人,试问这样的两个敌人,又如何能和平共处呢?
只听沈一心冰冷地开口道:“好啊!都听我的、都满足我……那你就把昨夜里被你们鞑靼兵杀害的那一百九十九名祯兵的性命……赔给我!让他们都活过来,回家同他们的妻儿团聚……!”
一想到昨夜那些死状悲惨的祯兵,沈一心就觉胸中一阵绞痛,紧接着,深深的自责又迅速涌上她的心头。
她用袖子拭去眼角的清泪,嘴角倔强地弯着:“怎么样?办不到吧?办不到……就别说这样的大话!”
沈一心本以为,额尔敦又会沉默。
可谁知,他竟语气平常道:“你打我、我打你的这种战争本来就是要死人的。你做了大祯一年多的将军,不会连此事都不清楚吧?你之所以气愤、懊恼、自责、愧疚……觉得昨夜那些祯兵不该死,不过是因为你意识到,他们的死……是由于你决策失误害的!所以,你才会如此愤懑、如此不甘!”
额尔敦一语中的,让沈一心的肩膀不禁有些颤抖。
她将双腿拿到座椅上蜷起,再把头埋在膝盖里,痛苦地呜咽着。
额尔敦不去管她,只自顾自道:“沈一心!我告诉你,胜败乃兵家常事!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就算你天赋过人、出类拔萃,也逃不过打败仗的命运。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有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风范?!哼!我可真瞧不起你!”
我竟被一个小孩子教训了?!呵呵!这算什么?这算什么……?!此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