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裴侍卿那边,却再一次没了动静。
且不管任雪婵再同他说什么,他皆充耳不闻、不再作答。
任雪婵神情戚戚地回坐到卫怀济身边去,眼睛再看向盘子里的食物时,竟觉得其全部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紧接着,她更是矮下半个身子,眼眶红红地小声同卫怀济失落道:“卫呆子……我裴师兄他,原先不是这样不理人的性子。你说……他是不是被关在这里久了,人就变傻了?”
卫怀济不知内情,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默默地摸起一根鸡腿,顺势塞进任雪婵嘴里,故意冷言冷语道:“吃你的东西!跟你无关的事……少打听!”
再说这日的苏州城主街道上,秋日的烈阳夹裹着恼人的秋风,布成了一种让人十分不喜的天气。打眼望去,竟有许多道旁小摊位的门脸儿之上,被掩了一块块劣质的粗布上去。想来,应是那些离家近的小商贩们回家吃饭去了,是以,才给自己的摊位做此布局。而离家稍远些的小贩们,则拿出自带的干粮开始就着白水干巴巴地吃起来。毕竟,这种小本营生来钱十分不易,如若日日能在口粮上省下一点,那到年底的时候,兴许就能给家人添件新衣裳了。
可,就算是那最为寻常的细面干粮,也是有人吃不起的!
比如,被生生挤在两个摊位中间的一虽粗壮、黝黑,但神情却羞赧、畏缩的贩卖草鞋男子!
他因怕别人看见他打了许多层补丁的短打里面藏着的野菜窝头、笑他穷酸,便只敢在无人经过的时候,偷偷将其拿出,迅速地啃咬上一口!之后,再手脚利索地将它重新塞回进自己衣裳的最里头去,其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再说这男子的摊位,左右竟不足两尺,加上他如此大块头的身子蜷缩在那里,更显得这块小地界儿尤为地捉襟见肘。而其摊位上下,亦不过是一支棱起来的细长木棍,木棍自上而下又挂搭二十几双手编草鞋。如此,便是这整个摊位的全貌了。
因草鞋的身份历来低贱,又只卖给穷人们穿,是以,多数编织草鞋的手艺人皆对那草鞋的制作并不认真。草鞋里若有甚断梗、残叶和扎脚的硬物,亦都是寻常之事!可近了看去,这男子所贩卖的草鞋,做工却是十分精良!
鞋面、鞋里,皆没有一根多余的杂草不说!鞋底里面,竟还细细地用一层蒲草绒铺了!想来,天冷了穿上,应是极为暖和的。
可这苏州城里……似是穷人甚少。
因为,这男子已在街边待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却未曾卖出去过一双草鞋。
他边故意小幅地嚼动着嘴里硬邦邦的窝头,边在心里懊悔道:唉!早知就该听娘的话了!在我们镇上卖卖……兴许还能卖出几双去!唉!都怪我!非得要来这苏州城里碰碰运气!别看这苏州城里人来人往的,可我瞧着……怎得连那叫花子都不屑于穿这无本的草鞋呢?!唉!今儿个收了摊子回去,我可再也不来了……!
正蹲在地上、两眼发呆地神游着,那男子却突然发现,自己头上竟不知何时压了几道影子过来。
他心中一动:生意来了!便满脸堆笑地起身向那几人看去。
但见对面总共不过五六人。
为首的那人前面是对三白眼,两侧是双招风耳,年纪……大概有个四十多岁。
而其身后站的,则全是些年纪不大、胡子还没长出的半大小子。
卖草鞋的男子粗略一看,便热络地开口称呼那为首的男人为“大哥”。
谁知,听到这个称呼后,本站在后面的一个长得极为白胖的半大小子,立时就不乐意了。
他挺身来到前面,骂骂咧咧道:“你什么玩意儿?谁是你大哥?你又不是在江湖上混的!乱认什么亲戚?!这‘大哥’……是你能随便叫的吗?!”
卖草鞋的男子神色一滞,心里快速计较道:这几人来这里是做什么的?……若只是来买我草鞋的,怎得一个称呼也要计较?若不是来买草鞋的……那这般无缘无故地找茬,对他们又有何好处?!唉!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需得小心行事才可!万不可招惹了无谓的恶人!
心中打定主意后,卖草鞋的男子便顺着那白胖半大小子的话,点头哈腰道:“这位……少年,所说极对!只是,俺却不知,这位……年长的主顾,该如何称呼呐?”
那白胖的小子将胖脸一皱,神情不满道:“你竟连‘草鞋帮’的葛帮主都不认得?你到底是哪里来的乡野村夫?!”
卖草鞋的男子心道:草鞋帮?之前,俺可着实没听过有这么个帮派!不过,既然他们叫草鞋帮,那多少应当和俺卖的草鞋有些渊源!是以,俺只要好生同他们说话,他们定不会为难于俺!
于是,卖草鞋的男子便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来道:“原来是‘草鞋帮’的葛帮主!是俺……是俺有眼不识泰山!不过,不知葛帮主到俺这里来,是想买多少双草鞋呐?呵呵!呵呵!您看!您们是‘草鞋帮’,而俺又是卖草鞋的,我们多多少少,都沾点儿缘分!所以,不管葛帮主你要多少,俺皆给你算便宜些!”
其实,这葛会舟哪里算是什么“草鞋帮”的正经帮主了?他只不过是个素日里管管闲杂碎事的操心二帮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