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长阳。
并没有坐在王宫里,披上蟒袍的常四郎,迎着疾风,站在皇宫外的雕栏旁,出神地看着下方的芸芸众生。
“主公。”老谋士刘季走来,将拐杖放在一边,抬手行礼。
“仲德,你无需如此。”常四郎伸手扶住,看着面前的老谋士,心底里,不免生出一股唏嘘。
他的首席幕僚,已经很老了。从赶走粮王之后开始,便又染了一场风寒,日渐消瘦。
立在风中,刘仲德捂着嘴,又咳了两声。
常四郎急忙唤来近侍,取了一袭大氅,披在老谋士的身上。
“仲德,入座。”
雕栏旁,早已经备好了热茶。常四郎亲自拿起茶壶,给老谋士斟了一盏。
捂着嘴,老仲德又是一阵长咳。
“主公啊,我终归是老了。”喝下半盏茶水后,老仲德的脸色,才变得稍缓起来。
“我前几日,已经派人去成都,让陈鹊回内城一趟。我曾对他有恩,他亦同意了。”
老谋士笑了笑,没有说话。
“仲德,我忽然明白了。为何当初的时候,小东家哪怕以身犯险,也要带着毒鹗入内城治病。便如现在,仲德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该如何是好。”
常四郎的声音里,满是叹息。
“主公多虑,不过是偶感风寒,过几日便好了。”老谋士急忙安慰了句。
“我这一生,做错了很多事情。但做得很对的,便有几件儿。当头的一件,便是请仲德出山,做我的幕僚。当初,我常四郎在内城起事,诸多的内城世家,尽是观望之态,若无仲德去游说,哪来这半壁的江山。”
“前些时候的驱逐粮王,也是仲德定策,方能一举成功——”
常四郎声音停下,神色间,满是遮不住的失落。面前的这位老人,不仅是幕僚,更是他的授业恩师,愿意跟着他,一路造反打江山。
他握住了老谋士的手。
“主公真是多虑了,过个几日,我便没毛病了。”
常四郎露出笑容,“自然,老子现在是整个中原最大的王,陈鹊敢不来,我便敢派人入蜀,将他绑了送来。”
老谋士叹了口气,并没有在这种问题上,继续深究。理了理脸色,让自个精神抖擞了些,开始商议最近的局势。
“主公,徐布衣和袁松,这二人的联手,恐怕要让左师仁,栽个大跟头。虽然说,在乍看之下,左师仁亦有不错的优势。但随着徐布衣的计策,这种优势,已经慢慢地荡然无存。”
“咳咳……最近的时候,应该是用了土楼计。”
常四郎帮着扯了扯大氅。
“陈水关里,有个狗篮子的粮王家主,已经入了城。再者,左师仁新得了一个军师,听说号什么隐麟的,约莫是有几分本事。若不然,早被小东家玩垮了。”
“南面的三个割据势力,原本算得上是旗鼓相当。但现在,左师仁和粮王联手,无形之中,已经给了西蜀东莱很大的压迫力。唇亡齿寒,徐布衣这一步,并没有走错。”
“小东家是步步为营的人,每踏出一步,都要风云变幻的。”
老谋士点头,深以为然。
“这场恪州的会战,实则非常重要。甚至是说,能决出南面一带的霸主。得了粮王相助,左师仁野心膨胀,约莫是着了相,不再像以前那般小心翼翼了。”
“与狼为伍,终归要骨头渣子都不剩。我相信,左师仁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奈何大势之下,这几乎是他最好的路了。能走出来,便会成为半个天下人。”
“仲德,你说我要不要,派兵去帮小东家?”
老仲德想了想,认真摇头,“主公,还没到取恪州的时候。恪州是趟浑水,现在不适合踏进去。最好的机会,应当是四方会战,尽皆俱伤。螳螂捕蝉之时,黄雀要做的,便是小心翼翼,等待出手的时机。”
“仲德,有道理的。”
老谋士苍白的脸上,慢慢露出笑容。
“不管怎样,主公都要记住,争夺江山之时,莫要存妇人之仁。你当明白,要以大业为重。便如王隆,为了主公的大业,毅然决然的杀子,配合主公驱逐了粮王。”
常四郎久久沉默。
“仲德,王隆的病如何了?”
“缓过神来,想起失子之痛,悲入肺腑,已经病入膏肓。哪怕是陈鹊来了,也已经晚了。”
“仲德,值得么。”
“值得。往大义上讲,王家人虽有伤天和,但杀子灭贼,足以成为一桩天下义举。往私欲上讲,王家人如此帮了主公,在日后主公夺了江山,他们便是从龙之臣。”
“主公啊,这内城里,这河北诸州,希望主公夺取江山的人,不在少数。我相信,日后再出现这样的祸事,不仅是王家,还有陈家李家赵家,一样会站出来。固然有私欲的因素,但终归到底,都是希望主公能成为新朝皇帝。”
“在西蜀里,愿意为徐布衣出头的人,是那些平民百姓,也同样会为了徐布衣,抛头洒血,无畏无惧。”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主公代表了世家们的利益,徐布衣,则代表了百姓们的向往。两者水火不容,或许真有一天,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