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饥民口无食,林雀遇黄粱(1)(1 / 2)

云州雀 柒黑的猫 1653 字 2022-04-25

那男孩十二、三岁模样,赤着脚,踉踉跄跄走在云州城西市的街道上,他身形枯瘦,没有多少份量,在坚实的雪地里也没能留下自己的足迹。街道两旁的摊位陆续摆开,叫卖胡麻饼的小贩格外卖力,一旁的汤饼铺子也早已架起锅灶,热气便往街道上飘荡着。男孩时不时把目光投向街边腾腾热气的食物,在路过羊肉面的铺子时,肚子发出一阵干瘪的响声。男孩撇了撇嘴,他知道若是自己伸手去抓上一块羊肉,或是一张胡饼,摊主一定会毫不留情的将他暴打一顿,他的身子如此虚弱,已经挨不起几个拳头了。

尽管男孩现在已经因为饥饿而奄奄一息,但他终于还是忍住了对食物的欲望,不仅仅是因为害怕大人的拳头,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活下去的办法。在西市的西北角,邻近牲畜行有一间草屋,只要能被那里的人收留,便有可能活下去。男孩也是偶然听别人说起才知道,原来在一无所有之后,还可以把自己卖掉。

他还听说,做契丹人的奴隶是要留下印记的,用烧红的烙铁在身上烫出疤痕,就和牲畜一样。男孩看了一眼集市里的羊群,羊群里有几只毛色邋遢的羊也在看着他,男孩想着,自己总不至于像牲畜一样被人屠宰吧。他这样想着,又往前走去,片刻后寻到了那间草屋,只见门外挂着一张破旧的帘子,在寒风吹拂下微微摆动着。男孩颤颤巍巍的掀开帘子,犹豫再三后,还是推开门一步迈进了房间。

草屋中的光线很暗,四处都显得破烂不堪,窗前摆着一张朽气沉沉的桌子。再往里面看时,又见地上生着火盆,两个男人在那边烤火,他们身上的衣着比较厚实一些,不似男孩那样衣不蔽体。这两个男人一般身材,眼神看上去也是一样的昏沉。年龄稍长一些的男人嘴角处有块三角形状的疤痕,那里的一整块皮肤看上去像是烧焦了一样,他见男孩进来,只看了一眼,便又去摆弄架在炭火上的那块羊肉去了,同时嘴里嘟囔着,“你这个样子,太瘦弱了,不会有人肯出钱买你的,快走吧。”

另一个男子年轻些,样子也凶狠些,二话不说,起身便把男孩往门外推。男孩被那人推向外面,身体仿佛比遮挡在门前的帘子还轻。他本来以为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然而却又被拒之门外。男孩就坐在门前,迟迟不肯离去,他仍然想要进到屋子里去,可浑身上下却使不出一点力气,寒风之中他哭出了声音,却因两天水米未进,就连眼泪也不肯多流出几滴来。

凶狠的男人挡在门前,他叫骂着让男孩滚得远些,免得妨碍他的生意。这时一个男子站到了男孩背后,他穿着一件残破黑袍,戴一顶满是油渍的浑脱帽,嘴里还叼着半块饼。此人正是林青,他在午时混在人群中进了云洲城。在城西兜兜转转,买了两张胡饼,就着冷风边走边吃,到了草屋前面时,就只剩下嘴里这半张了。

挡在门前的男人还在叫骂,林青一手提起蜷缩在地上的男孩,另一只手推开那叫骂的男人,大大咧咧闯进了草屋。刚刚还在门前叫骂的男子有些诧异,他见林青虽然穿着寒酸,可身体却很强健,神态举止也不似个走投无路之人,这种人来这里多半也不可能是为了卖身为奴的。他开口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林青没接茬,只说道,“我找马六。”他朝房间里巡视一遍,看到坐在火盆前的男人,那人嘴角上的疤痕和陈宜山说的一模一样,看来他就是马六。林青也不等有人答话就径直朝那个男人走去。

林青来到近前,又问道,“你就是马六?”说着,顺势坐到火盆旁,将手里剩下的半块饼放到炭火上烤了烤,又看到马六手里那块烤得油汪汪的羊肉,突然之间出手抢夺,马六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手里的羊肉就被林青夺走了,只见他把羊肉在那半块饼上滚了滚,那饼也变得油汪汪的。

马六,原本是云洲城中守城的兵卒,也曾与吴峦将军誓死捍卫云州。他嘴角上的疤痕,便是契丹军队攻城时被箭矢所伤,那时血流不止,他急于迎战便取火来烧,待伤口焦灼,便又从新投身战场。那是他一生之中最慷慨激昂的时光,只是后来,随着吴将军受封武宁节度使而被调离,云州城终究还是降了。云州寒冷的冬季慢慢冷却了他曾经的理想,每过一冬,血凉一分。现在,他是云洲城中的人贩子,也是契丹的收尸人,但凡契丹人在城外遇到劫匪伏击,有所伤亡之时,他便负责外出寻回尸体。

虽然年复一年,浑浑噩噩,但马六终究是行伍出身,能够在战场拼杀中活下来的人,自然有些手段。他不是普通的恶霸混混,也看得出林青不是个寻常之人,因此见林青举动无礼,却也没有计较。然而另一名男子却没有马六这般见识,林青闯进来时,他便有些恼火,又见林青夺了马六手里的羊肉,更是怒不可遏,他操起身边栓门的长棍便向林青冲了过来。马六赶忙喝止,说道,“朱贵!这位兄弟本事大,你不是他对手,他既然知道我姓名,想来是找我有事商议,你到外面替我们把守,先不要让其他人进来。”

朱贵被马六喝止,狠狠瞪了林青一眼,扔下长棍转身准备出去,却正好看到了蜷缩在门口的男孩,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的他,上去照着男孩便是一个嘴巴,男孩被打了个趔趄伏在地上,朱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