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如果忽略洞窟内蜿蜒曲折而昏暗,忽略幽绿的青苔在根角蔓延的话……
佚舒羽问:“这里雾气进不来吗?”
“万径迷谷我没怎么来过,我也不清……”
正说着话,前方的甬道里忽然涌现出一股浓重灰雾,如海潮一般,转眼将两人如吞噬般掩盖。
于此同时,流夜再度听见那个声音:“须——!”
这一次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清晰。但她无暇他顾,只觉与佚舒羽相扣的手倏然被紧拽。
“舒羽,你有没有事!”这灰雾浓厚得叫她也看不清周围,只隐隐约约见到佚舒羽的身形半跪下去,忙也蹲下去扶住他。
佚舒羽轻声道:“没事。——这灰雾极为压制光明力量。”他缓了缓,握着流夜起身。
“要不要先退出去?”流夜皱着眉,那莫名的声音一声声叫着,叫得她有些心绪不宁。
佚舒羽放开她的手,扯出一根纵使在浓雾也光亮明显的细线递给她:“尚未走入多少,你循着这根线,很快便可出去。”
“你呢?”
“我进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
佚舒羽一向温和的语气里难得带上几分肃然:“前方恐有危险。这样的情境下,我也无法保护你。”
流夜反手抓住他的手,纵使浓雾相隔,仍注视他的面目:“我不需要你保护。你去哪,我去哪。”
因这浓厚的雾气,流夜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听见他略显清淡的声音:“好吧。”
她将光线递回给佚舒羽,握住他的手,郑重其事:“我会保护你。”
“呵……”恍惚间,她听见佚舒羽一声轻笑,“跟我来,那东西在浓雾后面。”
两人沿着曲折的洞穴,逆着雾气涌来方向,一路深入。
视野里灰茫茫一片,不知走了多久,豁然开朗——这样说也不恰当,所见乃是是一个极宽阔的深穴,视线所及看不见尽头,黑黢黢一片。
但这里没有雾气,对流夜而言,便是“豁然开朗”。回看身后,滚滚的灰雾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阻拦,不得寸进。
“这好像……是一个地下溶洞?”佚舒羽略显疑惑的声音从旁传来,“什么都没有?”
流夜借着加成的视野左右望了望,眯起眼,指向一边:“那边好像有东西。”
两人循着走过去,便见一淌蜿蜒的深蓝色河流。那河水是深重的蓝色,犹如凝实,如画作上鲜艳的油彩,在这幽暗的地下,诡谲,却又有种叫人震撼的美。
佚舒羽神情一凝:“这是——溺水?”
这地下河浩荡得紧,前不见来迹,后不见终处。如此之大的溺水河流,委实罕见。
“看来地上的溺水,应该就是这条地下河渗出去的。”佚舒羽正思索着,却见流夜凑近河边,半蹲下去:“你做什么?这是溺水,很危险。”
流夜指了指河面:“你觉不觉得,这水面涨高了一些?”
溺水的模样,本身是极好看的。这样一条长河,浪涛卷碧,如画卷展开,更是美得惊人。只是,这水好生活泛,竟有潮涨潮落?
她话音方落,眼前的溺水忽然掀起滔天大浪,如恶龙出水,铺天盖地地笼来。
佚舒羽脸色大变,一把拽起流夜,身后羽翅展开,急速飞起,带起呼啸的风声,向外飞退。
身后,是碧蓝溺水汹涌而来,充斥整个空间。
若是佚舒羽动作稍慢一步,两人就会被这滚滚溺水,一下吞没!
但是——
流夜回望,只见一片深蓝之色越发逼近,水声涛涛,愈临耳边。——佚舒羽的飞行速度,不及这溺水奔腾速度。
我会死吗?
她凝望了一眼淹没一切而毫无杂质的溺水,双手揽住佚舒羽抱了抱:“舒羽,放下我。”
一个人飞行,总比带着一个人速度更快。放下她,也许佚舒羽能出去。
“闭嘴。”
这是佚舒羽的声音,叫流夜稍愕然:这是她第一次听佚舒羽这样说话、这样的语气。
身后销魂蚀骨的溺水愈发追近,已能嗅到空气中潮湿而压抑的水汽。佚舒羽忽觉腕间一痛,不由自主地松手,紧跟着意识到什么,忙低头:“流夜?”
却见流夜已如一条游鱼般挣脱出去,同时,猛地将他向前推去!
而流夜本人,坠在地上,身后是滔天的溺水,身前是密布的灰雾,眨眼被吞没无踪。
“流夜!”
流夜只听见佚舒羽一声惊呼,便觉整片天地刹那变作一片浓郁的碧蓝,灰雾、石洞皆消失不见,也不再闻一点声息。
这就是……溺水之内?
我……没事?
流夜晃了晃手,稍稍走动,未觉一点不适。关于溺水的传说,她也曾听说过,由此不由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莫非我的亲身父亲是位鲛人?
溺水之中,是有一种生物、也仅有这种生物可以生存:鲛人。
鲛人是大陆上最为人知的异族,鱼尾人身,流线修长,面目姣好,生存在溺水中。这世上最大的一片溺水之湖——娑夷水,便是鲛人的聚集地。
传闻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