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子年五月初九,戊寅日。
宜开业、安床、出行、上梁;忌安葬、婚娶、入宅、迁徙。
自上次英雄楼改名更张广发英雄帖已过去了十日有余。
这段时间,北莽蛮子大军再未有过围城之举。
不但如此,据残存戍边卫中传出的消息,北莽大军似乎一夜之间凭空消失了,无影无踪。
许是撤军了吧,这不是普通百姓能了解的事情。
这十日,英雄楼已俨然成了会宁城里秩序的维持者。
若你是交过所谓“保护费”的商户或乡绅,那便在英雄楼的照拂之下。
若你是无产无业的平民百姓,若有事,亦自可来英雄楼求助,且是无偿的。
就如那几伙流窜的无赖泼皮,百姓忍其苦久已,就是被英雄楼给平了。
自此,会宁城不忍官府,不认姬周,只认英雄楼。
今日,便是英雄楼作为茶楼重新开张的日子。
实际上,之前陈泽极其众人讨论过,商户乡绅们交的保护费足够他们维持一应事宜,那是否还有茶楼开门营业的必要?
最终陈泽拍板,还是要开的。
茶楼,就如秦楼楚馆一般,是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场所,也是三教九流际会所在。
此时的牛二和秀才吕唯正在门口迎客。
迎的不是进楼喝茶的茶客,而是那些道贺的宾朋。
说是宾朋,其实依旧是上次那些乡绅富户们。
毕竟现在他们可指望着英雄楼呢,态度不能不谄媚。
英雄楼自也好生招待,二楼单独开设了招待宴席。
而一楼大厅,就是些闲散的百姓在此听书。
英雄楼是可以听书的。
而且说书的还不是别人,正是那自挖双目的画二先生。
此时茶客们听的津津有味的,也正是那日悲壮的守城一战。
谁想到画二先生自挖双目就此封笔之后,竟来了此处说书?
“此正是,执桴擂鼓山河动,摧颜断发守忠魂。那红英女真真乃当世之奇女子也!”
“啪。”
惊堂木响,茶客们纷纷叫好。
没人注意到的,茶楼大厅角落处。
一个英俊青年此时满眼激动。
不光是激动,情绪似是很复杂,频繁的念叨着:“奇女子!奇女子!哎呀呀,可惜啦可惜!若尚未自催容颜,真想千金求一见。”
听青年如此说,身旁一随从模样低首插言:“少爷,听闻那日画二先生未盲前,曾做二图,一为《执桴擂鼓图》,二为《摧颜断发图》。若这天下谁能描绘那女子之容,这《执桴擂鼓图》必是翘楚。”
青年闻言眼光大亮。
“去,向画二先生求此图,万金亦可!不,我亲去。”
画二先生正要退至后堂休息,忽有一人拦路。
那扶着先生的童子驻足轻言:“先生,有位公子求见。”
“晚辈拜见先生,想一观先生绝笔双图,不知可否。”
画二先生本想拒绝,可就听童子说:“先生,这位公子出金百两。”
老头面色一动:“黄金百两,只一观?”
“只一观。”
“可,且随入内堂。”
……
这公子从内堂出来时,双眼涣散,似是失神。
口中反复的喃喃着什么,好似魔怔。
“怎如此!怎如此啊!”
“天下竟有如此奇女子,红英之烈,乃我生平仅见;红英之美,更是千古绝伦。”
“头通鼓,风萧萧,红妆伴郎守今朝;二通鼓,紧战袍,寒光十里刀出鞘;三通鼓,把命交,奈何桥上,与君再相遥。世间怎会有如此女子!”
他听了刚才的书,自是知道这《执桴擂鼓图》上的几句,正是那日梁红英的擂鼓词。
心中不禁大为震撼。
忽地又想起那《摧颜断发图》,猛然间跟发疯了一般:“哎呀呀!哎呀呀,红英面容已毁,我留着这对招子有何用!”
说是迟那时快,一伸双指就要向自己双目挖去。
身旁几个大汉随从猛地抱住:“少爷,少爷不可啊!”
“是啊少爷,若您真稀罕那女人,兄弟几人去把她绑了,送于少爷。”
这一句出,须臾之间,只觉这少爷周身戾气爆发,直震得几大汉倒飞出去。
那第二个开口的汉子还没等落地,忽觉一只铁手扼住了他的咽喉,将他生生提起,仿佛下一瞬就要毙命。
“你竟敢对红英不敬,若不是看在你服侍我多年,我杀了你!”
这说话的,正是那位俊俏青年公子,此时他眼中戾气大盛,面目狰狞,一边说,一边将那奄奄一息的随从随手一甩:“滚回漠北去!”
那随从侥幸未死,连忙离开。
全程,身边人从未敢说一个字。
他们都清楚,他们家少爷是个疯子。
全北莽的人都知道他是个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
一转身,这少爷一脸阳光的回大厅喝茶。
几名随从相互对视,沉默叹息。
坐回原处,他还是在回忆着刚才的两幅画。
他本想重